我走向夜晚
八月的最后一天,阳光明媚,之前看到的天气预报说的雷阵雨天气应该是不准确的。但对于我来说,如果心情好,天气是否阴晴都无所谓。我最近倒是喜欢上了有雨的日子。秋天的雨,不急不躁的,雨后空气格外清新,这种时候脑子里没有繁杂,可以静心地做事。但初秋的晴朗也是美的,万物都在欣欣向荣,还没有完全颓败,这种时候可以出去转转,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家附近,远处的风景和近处的风景有时只是大同小异。全在于一个人的心境如何。
远方的友人在清晨时给我发来几张照片,上面是一堆堆的鲜荷正在盛开,荷花的叶子翠绿膨胀,看上去生机勃勃。他说:我不知道荷花为谁而开,我却知道我是为你而拍。我听了,觉出这话语的可爱,心里一震。他又说:池塘边有很多看荷的人,她们一定是非常热爱生活的人。我说,是的,我们也是。他不再回复我的留言,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离开池塘,离开这片荷,正匆匆行进在上班的途中。我心里陡然有了静寂。瞧,我们都是同样的一类人,在忙绿的生活之余,总是尽可能地找到能够慰藉心灵的场所,在那里放下一些什么,然后轻松离开。这个什么,我们不说,彼此心里也是懂得的。
安妮宝贝在她的旧日文字中说,她之前的作品,很多都是由内心的孩童所写。它们所要展示的,是一个女童的激烈和极端,她与自我和外界的无法和解。诸如此类。她向前行走。像一条河流因为要进入大海,开始转折它的方向。需要汇聚水流。需要频繁的季风,阵雨,烈日。
我在父亲去世之后,一直无法从悲郁的状态中走出来。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最终去往了哪里,这始终是个谜。但我一直执拗地相信,他并未真的离开,而是以另外一种人类所不知的方式存在着。所以,在做任何事的时候,我都会说:亲爱的,好好的,爸爸在看着你呢!特别是非常颓废的时候,一想到这里,整个人便迅疾地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一个人离开了,大概还是可以感受到自然界里的一切的。只是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成了一场梦。
那些一生当中所要经受的磨砺,最终都会用另一种云淡风轻的模式告知我们,所有的结局,都将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解。我希望我们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苦痛,没有疾病,没有烦恼,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心灵自由,没有羁绊,没有困扰,我们终将去往一处山清水秀的地带,在那里自由自在地生存。
秋天的美好,在于它的静寂,这也是我心中追寻的。每一天,我都在清晨出发,每一天,我都在走向夜晚。在这个时间段里,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微风的起伏,阳光的和煦,以及心灵的平静如斯。在这样的天气里,更适合找到一些契合灵魂的话语,来涤荡尽曾经附着的那些琐碎与尘埃。有时候,还是需要抬起头看看天空的,人唯有在抬头的瞬间,才会发现世间万物的渺小,而我们的内心,更需要被一种沉着冷静的力量给予依傍。这股力量,全部来自于一个人的自我成长。
我喜欢在静夜里与自己的对谈。届时,可以把一些问题拿出来仔细分析利弊,为了下一次经历时有了经验可以借鉴。又或者,我喜欢在夜色里将自己的身心匍匐下来,与自己,与万物,进行一场有效的和解。说我们都是第一次做人,难眠有失误的时候,幸好,因为是第一次,因为有了无数的未知,我们反而对这个世界怀有着很多的神秘感。因此,我觉得自己每一天在走向夜晚的时候,也是走向了心中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