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路花雨｜武阳：说说填词（四）

武 阳 《小楼听雨》诗词平台编审。1964年首批知识青年插队务农十年。1984年考入天津市政府外事办公室，从事出国管理与政策研究。1995年调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从事对外经济贸易研究，有散文集《半卷斋杂记》，诗词集《半卷斋诗词稿》。

续：

诗路花语｜武阳：说说填词(1-3)

《说说填词》

——仅供入门者参考

四

多年学习体会，填词有几个误区，借此与诸位诗友交流一下，观点不一定全对，对的部分作为参考，不对的部分尽可批判。

首先，凑足字数就算填一首词。有不少诗词爱好者，看见一首词，数数多少字，然后不管韵律，不管平仄，写完就冠以《满江红》《沁园春》。

我的朋友曾在讲座中说这样的“词”除了字数相同，是和《沁园春》《满江红》毫不相干的东西。

这些朋友有的其实愿意写好词，只是觉得照谱填词太难，老强调“律戕意”。其实照谱填词是最基础的东西，就是一张窗户纸，一旦戳破便海阔天空。还有少数人，理直气壮地说，我这就是《水调歌头》！咋地！文学需要创新，要打破束缚！

其实，任何时候都可以创新！新诗、旧体诗用新韵都是创新，何必非要在您写的不符合词牌的长短句上加上词牌名儿去创新呢？持这种态度的朋友，要是有点职务，或在某个领域有点建树，他的这种文字，就会发表在报刊上。这样，不但误导了初学者，更会惹人笑话，影响自己的形象。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陈毅元帅的诗。陈毅元帅的职位不可谓不高，影响力不可谓不强。但他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实事求是的精神。他的长短句组诗《赣南游击词》不可谓不脍炙人口。我随便选两首：

“天将晓，队员醒来早。露水湿衣夏犹寒，树间唧唧鸣知了。满身沾野草。”、

“叹缺粮，三月肉不尝。夏吃杨梅冬剝笋，猎取野猪满山忙，捉蛇二庚长。”

这样的诗不论从形式、内容、还是遣词造句方面都可称之为上品。而且字数又恰恰与《忆江南》一致，依照陈毅元帅的名望与威信，当时如果冠以《忆江南》，是无人提出异议的。但陈毅元帅始终保持清醒和自信，他知道词有格律，所以他不加词牌，他还知道他的诗境好，不用加词牌同样脍炙人口！从此我们也能看出，陈毅元帅深通格律，但不愿受其约束，故一直写古体，就连“大军西去气如虹”这首非常接近于律诗的作品，也没有冠以“七律”。在此，我劝说写诗词的朋友，不一定非得加上词牌，或非要给自己写的古体诗冠以“七律”、“五绝”，只要诗境好，内容好，就一定是好诗，绝不逊色于律诗和词！给不是词牌的韵文强加词牌，反而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我还要说下，动不动就强调“律戕意”的朋友，诗词的用语非常丰富，除了专有名词，一般不会有“律戕意”的情况发生，只要您多读些书，丰富了自己的词汇，就运用自如了。

其次，有的朋友填词不求内容的精湛，专门在形式上立异。一首词牌，有时有很多变格，也称变体，龙谱记载《木兰花》就有五格（包括定格，《减字木兰花》《偷声木兰花》《木兰花慢》等等）。象《行香子》《临江仙》都有变格，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除了变格，有时词人名家在填词时韵律对仗有所突破。词虽可唱，这样的突破就好像我们唱流行歌曲，多了个衬字，加了个拖腔，不但不减色反而很俏皮。又比如，跳舞时加一个滑步，舞剑时加一个背花，虽然突破，但都很俏皮。这些有所突破的词作，如当时传唱较广，世人印象较深，就会成为一种变格列入词谱，否则就是一首特例词。有些朋友，不太重视词的内容，不重视如何写出词的境界，偏偏在形式上下功夫，专门找些较偏的变格（钦定词谱中记载此类变格多见），或以古代名家偶尔突破一点儿韵律的作品为依据，来显示自己对词学的造诣。其实，我们填词最好从正格学起。在形式正确的前提下，先追求词的况味，词的中心思想（你欲表达何物）和词的美感。把正格填好再去追求形式上的变化。这就和跳舞一样，三步没学好，就来个滑步，没准就踩了舞伴的脚。如您喜好书法，就应规规矩矩从楷书练起。楷书没写好就写狂草，尽管写得龙飞凤舞，但字里行间看得出功底太浅。事事如此，填词亦不例外。我建议学词的朋友，扎扎实实从正格开始稳步前行……

这一部分，我想说用韵的问题。算不上谈误区，只是谈自己的体会，供朋友们参考。

有很多朋友提倡新韵填词，我建议我们还是用《词林正韵》为好。

第一，从康熙年间的《钦定词谱》到戈载编纂的《词林正韵》，韵的范围已经很宽。从《平水韵》的一百零六部（康熙三皇子主持编纂的《配文诗韵》为一百零五部）合并为十九部。只比目前的新韵多五部，保留了入声字而已。词当今虽没有了音乐功能，但入声在一些词里是不可或缺的！如《贺新郎》《念奴娇》《满江红》没有入声，您根本就读不出词味，甚至读宋词难于押韵。

读苏轼的《满江红·寄鄂州朱使君寿昌》（下片）：

江表传，君休读。狂处世，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这首词你用新韵根本读不了！

毛主席的《减兰》：

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

《菩萨蛮》：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

都需要用入声读，废了入声，你不但读不了宋词，填词也不会有况味。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有些朋友，知道平仄韵律，但不追求词的境界内容而只追求形式。他们总想多填词牌，几乎见到每个词牌都想填一首。一会儿一首《离亭燕》，一会儿一首《绕佛阁》，连《戚氏》《哨徧》这样二百多字的长调也要试试。有的朋友也填南宋吴文英的《莺啼序》，这长调二百四十五字。这样专填词牌不顾内容的词，平仄虽无误，但读来不是象记叙文就是象说明书。

填词不能光重形式而不重内容！不但要写出形，更要写出神！我们看看古代名家的词，苏轼的《水调歌头》、岳飞的《满江红》、辛稼轩的《水龙吟》，这些脍炙人口的好词，哪首读后不是令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再看这些名家的词集，首首精彩。但哪个名家也不以填的词牌多取胜。毛主席的词，长调不过《水调歌头》《沁园春》《念奴娇》。小令和中调也只是《清平乐》《减兰》《菩萨蛮》《西江月》等。我们填词，还是要多读名人集子，吸收其精神。从小令开始，争取写出况味，写出神。慢慢学会驾驭长调。循序渐进，积工日久，一定能写出好词。

（全文完）

编辑/章雪芳  审核/小楼听雨  校对/冯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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