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细细捉拿你们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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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保安跑了过来递给宋小乔一封信。
她刚接过来，门就关上了，保安青涩的笑好像跟着电梯上升了一下，被挡在电梯外面。她看着电梯镜子的做个鬼脸，在心里重复了一句话，宋小乔，你好漂亮呀。虽然唐念说电梯里装镜子并不是让她臭美的，而是为了残疾人能看见身后情况的。可于她，镜子的惟一用途就是让她自恋一下，有什么不对吗？当然没有什么不对。
如果唐念在，他一定要她走楼梯，除了他说的能锻炼身体之外，他喜欢在楼道里密密麻麻地亲她，说是有点像偷情。她常常是骂他思想不健康的，常常是刚骂完一半就让他吻住了。完了，还说这样效果会好些，把她骂他的话口服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啊，他嬉皮笑脸的说。
唐念总是有创意的，她嘴上骂他，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常常扯着他的脸说，怎么这么不要脸哪？他笑，你问一问那些恋爱的人，有哪个要脸的？
想想也是的，恋爱有那么一点儿不知羞耻的感觉。爱上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从此有了个宝货，本来在街上走就有点不三不四地勾肩搭背，还要突然攀了脖子，亲一下，亲一下还不算，还要嗯嗯地带个响，弄得旁边的老太太直摇头，脸上定格恨铁不成钢的经典镜头。
电梯在五楼停下打开，灯光扑了进来，宋小乔慌忙收起心事，好像不收回来就要被人看见了一般。
进了房间，就接到陶陶的电话，在那边用很遗憾的语气说，怎么还是没有遇着色狼？一个小时前，她们还在电影院里看《色戒》，电影散场后陶陶就骂她毒害青年，说她应该和唐念一起的，差不多还能起个催情作用。她叹息一声说，公司发了两张票，唐念到上海出差了，要不然还要你说？陶陶就祝她回家的路上遇到色狼。她一阵好骂，骂完了就挂了电话，半靠在沙发上傻乐，陶陶是她的密友。
她的目光环视着房间，这时她的心里满满的，房间不大，可是用来安放她和唐念已经有余，她过够了一年搬四次家的生活，那时她和唐念在一起，以为爱情无所不能的，就像唐念说只要有一张床就够了，她不反对，可是把床放在哪里呢？他们决定买房，哪怕做房奴都行。
她的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在那封信上。她把信封举了起来，就像是最初收情书那般，让灯映着，看看能否看出一点秘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她就把信拆了。
一张纸画了四格漫画。第一格一条CK内裤。第二格是有刀痕的小腹，那里画了一条龙。第三格是系了带子的脸。第四格两个女人体，一个胖一个瘦，胖的那个打了一个勾，就像老师批改作业给正确答案打个对号那般的。除此之外画上有一行字迹娟秀的字：他和他爱的。
宋小乔的大脑像是突然断电了，好像墙壁四处都是眼睛，她看了信封，收信人地址和姓名准确无误，寄信人地址却只有内详二字。邮戳显示这封信发自本小区两公里之外的邮局。
她愣了很久才缓过劲儿，她想，唐念陷入了桃色事件。她感觉到了嘴里的甜腥，原来她咬着嘴唇，她生气时的招牌动作。以前这样的时候，唐念求她打他咬他掐他，但不许她咬破嘴唇，他说，那是用来亲的呀。
可此时，唐念在千里之外。她想，如果在身边，如果不取他首级，至少也要撕他个稀烂。
2
那四格漫画藏着秘密，尽管这个秘密与宋小乔和唐念的身体与情欲相关，具有很高的私密性，但是有人分享了这个秘密，这只能说明唐念是个泄密者。
就像挨一记闷棍，可宋小乔却不知道那个棍子的来路招式，不过，她并不准备倒下，她想只有保持年轻优雅才能吸引对手，才有机会让对手跳将出来。
这样想时，宋小乔觉得自己很沉着，很冷静。很不像她平时的疯闹，她把这个改变归结于兔子急了也咬人。
她没有惊动唐念，就算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可当他打来电话，她依然笑吟吟地说话，但说到后来她还是说起了名牌内裤，事实上唐念热爱的CK，百分之百的冒牌货，只要20块一条。
她是这样说的，前天你的CK被风吹到楼下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给送了回来。唐念在电话里呵呵笑，说要是他在家里就好了，一个女人为一条内裤找主人多活色生香啊，多有文学气息啊。
他一这样贫，她只有乐的份儿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唐念或多或少有名牌情结，说要是有钱一定一辈子都穿那种上半身打个对号，下半身打个对号的衣服，就是脚上也要这种打对号的。
当时她还笑他没理想，不就是耐克嘛。
唐念的腹部有一条刀痕，少年时做阑尾手术留下的。唐念和她在一起时，喜欢用黑布掩住她的眼睛，据说水深火热时能看见自己的灵魂，当然有时候她也会掩住他的眼睛，用一块冰划过他的身体。这个行为出自电影《本能》，那是一部唐念百看不厌的电影。她是一个骨感美女，唐念喜欢，不过他说，如果她是杨玉环他也会喜欢的。
现在，有人宣战，就那么不要脸地画个丰满女子然后打个对号。宋小乔想，这是唐念告诉她的吗？是唐念比较之后的结果吗？
在唐念没有回来之前，宋小乔能做的就是分析他的情感史。这个问题，唐念专门给她汇报过，按他的说法他根正苗红，除了前女友姚非拉突然喜欢上洋上司远走德国之外，他当时朝前女友吼你迟早要后悔的，可前女友却一点都不在乎，一句我愿意，差点呛死他。
当时宋小乔说，回头找女朋友要先看看人家名字，瞧你前女友那名字，一看就是要走国际路线的。噎得唐念干瞪眼。
接下来就是她了，爱上的这两年他们分开最长的时间，不超过两星期。以她的敏感，她丝毫没有发现他情感的波动。还有，他们搬到新居还不到半年，知道他们住在这里的，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就是陶陶了，显然，她没有理由怀疑他们。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她眼里浮现出一个丰满的女子，她有点妩媚的眼，像一个毛毛虫一样正在吞食她桑叶一般的幸福。
3
宋小乔决定开始全面监测唐念，从唐念出差回来那刻起。唐念从车站出来，他的身后还有两个高挑的女同事。
她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出站口，然后和同事道别，看上去很自然。
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神飞快饱满起来飞快地有了古老的含义，她说，哎，唐念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出租车风驰电掣，回到家，唐念把她抱了起来，炽热席卷而来，她阻止了他。她说她有点累。他说他想她都想累了，她护着自己，尽管平静自己有些难，但是他没有让她为难。
她朝洗衣机放衣服时，捧了他的衬衣嗅了嗅，除了轻微的汗味，没有她想像之中的幽香，或者一根长的头发。
他跟她说话，说这次出差时的趣事，拿出一条扎染的青花裙子，说是想要看看她如何古朴性感。她笑笑，没有他想象中的兴高采烈，她说晚上再穿。
宋小乔喜欢春花秋月，喜欢床前明月光，一寸寸地移到床上，说过一句唐念赞不绝口的话，月光就像白床单。常常还要说一句，我们来晒月亮吧，月光那么凉。
这个晚上也是有月的，月光从窗里照进来，像是床单一般的。窗外高大的水杉林是天然的帘子，让三百米之外的灯光看上去只是几个小小光晕。
月光总是有些凉意，而他们是温热的。
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末了，她叹息一声。唐念并没有体会她叹息的深刻含义。
宋小乔忍不住约了陶陶，她觉得陶陶机灵，还有陶陶是旁观者，也许会指点迷津。
她把那四格漫画装在包的夹层里，就在那时她突然想起，她和陶陶卧谈时说过她和唐念的事，比如他们喜欢蒙了眼睛纠缠，比如唐念喜欢CK，但是她没有说过唐念身体。
她记得当时陶陶吃吃地笑，说你们可真三级片哪。有一回，他们在歌厅唱歌，陶陶唱一首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时，朝着她和唐念做鬼脸，弄得唐念不自在，在她保证没有泄密之后，才放松起来。会不会是陶陶和她开玩笑呢？她觉得不可能，陶陶眼睛上也没有X光，就算是有X光也不能随便透视啊。
她和陶陶见面了，还是给她看了漫画。陶陶没有一丝异样，陶陶觉得一定是有人享用了唐念，叹息男人真不是东西，没情人的男人，都会做几个春梦，何况是帅哥唐念。
你觉得会是谁呢？她问。
陶陶说，肯定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你调查过唐念的感情断代史没有？
她说了她掌握的情况。
陶陶一拍胸脯，晃得自己红了脸说，要为她两肋插刀，弄一出孙猴子三打白骨精的戏。
4
宋小乔和陶陶分头行动，跟踪唐念，那感觉有些像电影里面的特务。一个星期下来，她们在开碰头会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唐念如果不加班，会准点出现在车站，等车的空闲，有时会买下两个莲蓬，有时看一份报纸，偶尔会接个电话，时间也不长。然后在小区门口的那个车站下车，这时宋小乔会接到他的电话，他问她想吃什么，他来做。没有任何破绽，这让她生疑，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漫画能准确地寄她的手里，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不过，但接下来的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
先是宋小乔接到唐念的电话，说是晚上有朋友一起吃饭。她立刻通知了陶陶，陶陶就去唐念单位旁边一颗大树守着。快下班时，唐念出来了，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长发女子，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陶陶跟着上了一辆车，她发现他们去了一家饭店，竟然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通知了宋小乔。
一刻钟之后宋小乔到了，她发现那个女子是他的前女友姚非拉。他指给她看过的，他当时还说了水性杨花的，莫非现在死灰复燃？
不是说去了德国吗？啥时回来了的？宋小乔恨得直跺脚，自责自己反应太迟纯。
他们说话，举杯，一个小时之后走出饭店，握手时，姚非拉抱了一下他。唐念基本保持了身姿，当然姚非拉的抱也是点到为止。
然后，一东，一西。姚非拉看上去丰满迷人。
唐念上了出租车，她们也上了，那辆出租车带着唐念回家。这样，陶陶中途下车了，陶陶说可能只是一场普通的饭局，她笑了笑说，可能吧。
宋小乔决定夜审唐念。
5
宋小乔妖娆至极，她先是把黑布条扎在的双眼之上，然后用唐念在网上淘来绳子把他的双手固定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唐念挣扎了一下，不过她立刻安慰了他。
就这样，唐念动弹不得了。她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同手边的水果刀那般一闪一闪。他催她，说等不及啦。
她问他，今天跟谁在一起。他说是一个朋友，大学时的同学。她要他具体一点说，他说就是前女友姚非拉。从德国回来半年了，据说是因为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她找他想说一声抱歉的……
那么，她说，她知道你喜欢穿CK吗，知道你肚子上有个刀口吗，知道你喜欢蒙眼睛吗？
唐念问她是不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问这么疯狂的问题。可她一定要他回答，说你有三种答题方式，第一是必须回答，第二是必须回答，第三和第一是一一样的。
唐念说，不是跟你汇报过了吗，那是我和她挺纯洁的，不就是拉拉手亲个嘴啥的，不排除我有别的想法，如果我没有别的想法，哪我不是李莲英老人家了？如果我是李莲英老人家，你会喜欢我这唐公公吗？
唐念临危不惧谈笑风生，宋小乔没辙了。走过去猛地扯掉布条，把那漫画举到他面前，他惊呆了的样子，在她看来纯粹是装蒜。
那把水果刀就抵在他的胸口，他说如果他肯说实话，无非就是分手，如果不说实话，她就要在他身上留下纪念。她把刀口朝下压了一压，她说，知道不知道有一种犯罪叫激情犯罪？
这回唐念诚恳地说，他爱她。
他说，就算她杀了他，他也就这句话。
她的刀就那样顶着，直到门铃响起来。
她飞快穿好衣服，解开了唐念的绳索。
6
门口出现了保安，说是接到报警，说是你们家里有人行凶。宋小乔说，是不是弄错了？
保安就进来了，在家里看了看，唐念躺在床上跟他说，要不您就看看床底下有没有异常？保安笑说，对不起，打扰了。要出门时说了一句，奇怪，怎么会有人报警你们这里有人持刀杀人？
宋小乔请保安留步，她说她只是用水刀果吓乎男友，如果有人报警，那个人会在哪里呢？他怎么会知道呢？
保安停下脚步，问她拿刀时的位置，保安站在她的卧室的窗口看了看，应该对面有人拿望远镜看见了。
保安就走了。
宋小乔命令唐笑穿衣服，去要找那架望远镜。
虽是一墙之隔，可他们却绕了半个圈子才进了那个小区，在那片水杉林里他们看见了自家的窗口，然后站在那里数和他们房间平行的窗口。
宋小乔果断地敲门，门开了，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楞住了，他这一愣神宋小乔就知道是他了。他的窗口有一架望远镜正对着水杉树林。她俯下身子看，远望镜透过了树枝，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房间。
她问年轻人，是你给小区保安打的电话？
年轻人没做声。
你给我寄过一封信？
年轻人没做声。
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幸福了，我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年轻人没做声。
宋小乔就把那个望远镜给扔碎了。
唐念站在那里劝年轻人要好好学习，要树立远大的理想。一见女裤衩就激动，会毁了自己的……
宋小乔拉着唐念走了。一起下楼时，趁着楼道节能灯熄灭的间隙她吻他，说是就地给他平反，说这事真没意思。唐念说回头还是把窗帘给拉上，别晒月亮了。
她和唐念下到在二楼，一个女子正朝上走，她一愣，立刻想起来了。她朝那女子微笑，捅了捅低着头的唐念。唐念楞住了，前女友姚非拉站在他面前，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姚亚拉笑，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宋小乔笑眯眯地说，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姚亚拉笑了说，我就在楼上住着呢，要不上去喝杯茶？
唐念说，不啦。
三个人都笑了一下。然后错开，一个朝上，两个朝下，脚步都很轻盈，可楼道的节能灯却次第亮了起来。
7
宋小乔以为唐念会说点什么，可唐念没有。宋小乔以为两天唐念会说点什么，可唐念没有。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明明有那么多疑问，可唐念一点好像并不觉得。
宋小乔忍不住问他，你说那天晚上谁给保安打的电话？唐念正在看球，头也不抬地说，那还用问，姚非拉。她又问，你说姚非拉住几楼？唐念说，五楼，就是跟那个男青年。她又问，那么你说谁寄的信呢？唐念说，肯定是姚非拉。唐念转过头说，你肯定要问姚非拉寄来的漫画的细节一定是通过望远镜看到吗？
宋小乔点点头。唐念说，我负责任地告诉你，她一定是用望远镜看到的。
宋小乔说，那她为什么要看哪？
唐念呵呵笑了，她肯定不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印证我说的那句她要后悔的话。也许她不甘心，其实每个男人都是青蛙，都有成王子的潜质，只不过，有时候你遇见他时，他还是一只蝌蚪。等再要喜欢时，他已经成了别人的。迟啦。
原来是这样的。宋小乔看了看拉得很严实的窗帘，她突然发现之前不拉窗帘那么残酷，她好像理解了那张四格漫画。
唐念就那时抱住了她，他说，小蝌蚪找妈妈，找呀找妈妈。（莲是“蓝色蔷薇”拍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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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缺，缺点儿转发
附记：
上个周末把菜单整理了一下，自从开号至今，已过半年，无一例外，保持了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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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张爱玲一篇短短的文，配图是她和朋友炎樱。
熟悉张的人，都晓得炎樱：“两个头总比一个头好——在枕上”。多妙趣。
见二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