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隐秘情史(上)

一年好景君须记,点击蓝字关注我

林小地习惯黄昏约朱可可出来,不是他有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情调,只是那个时段,他有时间。

他们牵着手走过一条不长的街,就到了江边,看水,看船,看对岸的灯亮起来,看火车亮着无数窗口从长江大桥上忽啸而去,他们说话,天一句地一句的,没有什么条理。

刚才,林小地说他最初的情愫因为一篇课文,他忘了是小学课本上的,还是初中课本上的。

只记得说的是外国的事,有一对夫妻很穷,那年的圣诞节快到了,他们都想给对方一件礼物。妻子有一头漂亮的长头发,丈夫想要是有个发卡多好呀;丈夫有一块手表,可没有表链,妻子就想要是有条表链多好呀。

可是,他们没钱买,他们都想着让对方开心,他们都在想办法。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当丈夫把发卡给妻子时,他发现妻子已是一头短发; 而妻子把表链递给丈夫时,丈夫已经没有手表。

为了给心爱的人一份礼物,他们一个卖了手表,一个卖了头发。林小地看着朱可可,准备适当地抒一下情。他说,那时我还不大,可我偷偷地想我长大了也要找这样一个女子,她肯为我剪掉她的长发,我肯为她卖了我的手表。当然,那时我还没有手表,我想我长大了一定得先有一块手表,然后得找一个长发的女子。

说到这里,他伸手将朱可可揽在怀里,手指如梳,顺她的头发。她的长发如瀑。

朱可可的眼睛半开半闭,更多的柔美在眼里了。一抹窄窄的柔情一下圈住了林小地,林小地的思路就朝着亲吻的方向发展了。

他说起了的课文,让她突然想起了她的父母,想起了一篇叫《我的父亲母亲》作文,她觉得很幽默,很荒唐。

这样,朱可可没有顺着林小地的话说下去,而是沉默了下来。这让林小地有些着急,他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得罪了她。他问,你是不是怪我那么小就想着女孩子?

她只是摇头,摇头。

看着他不知道所措的样子,她想给他笑一下,也笑了,只是她无法将笑容绽开,那种样子很难看。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从他怀里把自己分出来,说,不早了。

走在街上,她把她的手依然让他握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他们的家隔着两条街,他送她到楼下。她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他说太晚了。

他看着她上楼。她不紧不慢地上楼,楼道的灯一层一层地响了,又熄。

他站在那里,他要看她的那扇窗户亮了,然后再走。他一直坚持这样做。

可这次她不想开灯。她就在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他站在那里,仰着头,像是一个天文爱好者等待一颗流星划过,也像是一个饥饿的人等着天上掉馅饼。

她站在窗前,看着他,他固执地站在那里。她心一软,眼泪跟着出来了。泪眼中她还是找到莹光开关。

为什么是林小地?

这个问题把她自已问住了。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给自己出难题,然后为难自己。这真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

林小地走了,十分钟之后给他开门的人却是朱可可的母亲,这样的情形朱可可想像过很多次,但此时她神情恍惚了,好像灯光一下有了翅膀,扑闪扑闪的。

其实也就是九年时间,九年之前她十二岁。十二岁的夏天,她扎着羊角小辫。十二岁夏天的一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对于她来说就一件,父亲母亲离婚了。

那天晚上,她剪掉了辫子,她想,以后,妈妈不会再给她梳头了,就这样披头散发吧,这是举动在后来被她归结为一种示威。

妈妈提着一个皮箱走了,妈妈把她留给了爸爸。

她和爸爸一前一后保持队形,目送妈妈离开,她没有抱妈妈的腿,或者把鞋子藏起来,也没哭,就那样傻傻地站着。站了一会儿,回过头看爸爸,爸爸眼里有泪光。对不起,对不起,爸爸说了很多遍,像是梦中的呓语,丝毫没有现实意义。

她问,你为什么不要妈妈了?

他答,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她不说话,冲进自己的房间,用力地关上门,关上灯,用剪子把胡乱地剪了小辫子。然后用被子捂住脸。哭得被子波浪一样的。

爸爸站在她门外,站了很久,细微的叹息,她听得见。

她是父母离婚之后第一个星期天再次见到妈妈的,扑进母亲的怀里,一脸泪花,妈妈,你为什么要离?

妈妈说,你长大就会明白的。

母亲和父亲保持着相同的口径。

她再也不问了,她知道,他们谁也不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爱这种东西是脆弱的,要么被时间杀死,要么被他们自己杀死。这是她念大学时想到的,那时她试图找到父亲母亲感情的一些真相。而她在那时,只是一个13岁的小姑娘,日新月异地成长。

那篇作文获奖了,可父母不能和她分享,因为作文里面的父母并不全是他们,那是她虚构的幸福,虚构的感动。文章中她引用一个名人的话:你们的前半生我没有参与,你们的后半生我将奉陪到底。后来她明白了,他们的后半生将不是他们,是他,是她,将不再有任何关联,而她血管里流着他们的血液,她是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和证明。

三个月之后,母亲结婚了,朱可可见到那个男人,母亲让她管他叫叔叔,她沉默着,嘴唇紧闭,她觉得还不够,咬了牙,她怕不小心出了声。

那个男人在她面前放了很多糖果,她一颗也没有吃。坐在他家的客厅里,陌生的气息阵阵袭来,有些医院的味道。她说,她想回家了。

这时那个男人打开窗户,大声喊着,林小地,林小地。

一个男孩儿扑腾扑腾跑了回来。男孩看着她,嘿嘿笑,说,我见过你,你在3班,我在5班。

这不是朱可可第一次见到林小地,但是这样的相见却是第一次。朱可可说,你的篮球打得好。他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

她准备回家了。那个男人让林小地送送她,他就跟着她走。街上的梧桐正飞着絮,绒乎乎的乱飞不说,关键是落在人身上痒。

一个絮子飞进她的眼睛,她停了脚步。她说,絮子进眼睛了。他说,我帮你吹吹。他扶着她的脑袋,让她睁眼,扑,扑,他说好了。她眨了眨眼睛,笑了。

几年之后,她看老电影,发现男女吹眼睛是老一辈艺术家表现爱情的一种手法,常常是,男的笨笨的,女的喜欢上了他,就说眼里有沙子,让男的帮着吹,一吹二吹,两张嘴巴离得太近了,就接上了。她就想起那年的飞絮。

当时,她看着他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答应我不把我父母离婚的事情说出去,不把我妈给你当妈的事说出去。

林小地点点头。说他妈死了两年了。他说,对不起,你妈当了我妈。

这句有点歉意的话,朱可可记了很多年。

她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算,虽然离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意境有些差距,但她觉得他们是。

只是她一直没有在意,他们之间隔了大人的恩怨。时间过去九年,当年的小女孩小男孩都长大了,长成春天的枝头,看得见的春意闹。

谁也没有捅那些恩怨,可分明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情况是,她妈妈爱上了他爸爸,或者他爸爸爱上她妈妈,总之有一个人是主动的。然后,一个家庭散了。然后又有了新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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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妈妈跟林小地爸爸结婚后的第二年,他爸让广州一家医院高薪挖走了,他爸是个医生。原本是要带林小地走的,可他留了下来,他说他可以照顾自己。

他对林可可说,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她盯着他,他想这句话有些不妥,于是他补了一句,是在一起念书。

他跟她同病相怜了好多年。而现在,她和他相互喜欢了。

她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开花的花,结果的果,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我?

而爱是一棵种子,他们正在试耕,试种。

如果记不住朱可可的电话,翻一下N城晚报的“千千心事”版就能找到,若是想立刻跟她说话就难,公开了的电话号码,就像犯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提审一样,她的手机总是“正在通话中”。这年头人们的心理都有些负担,恰好报纸给了一个倾诉的机会,那些准备烂在心里的故事,像是炎夏的气温,一浪高过一浪。

朱可可要做的就是记录那些讲述者的心事,也不是说每个讲述者的故事都能见报,但是每个故事朱可可都得听,这是她的工作。能不能见报,取决于当事人故事的隐私程度,曲折程度。

所有的隐私都是灵魂的分泌,这些分泌已经从传统的“一二三”的朝“四”转移,四是第四者,一二三是说,一夜情,二奶,第三者。太多的背叛,伤害,最终良心发现了,后悔了,想要赎罪了,可是薄薄的新闻纸载得动这些吗?

这话不是朱可可说,是林悦说的,一个月之前林悦还坐在她的对面,但再也不回来了。

开始做这个版时,朱可可很有热情,只一年时间,就淡了,这样的故事听多了,让朱可可有些悲哀,很多人流着眼泪告诉她,爱情是个脆弱的东西,婚姻是个易碎的东西,男人不是东西,女人也不是东西。

那时林悦笑眯眯地告诉她,女人要相信爱情,那是女人最要紧的人生观。要相信世上大多数男人都是好同志,就像印平。印平是林悦的爱人。

她一直记得林悦说话时的样子,很像老师教出一个好学生那样的自满,自足。

朱可可常常不自觉地抬头,原来总能看到林悦,林悦的脸上总有淡淡的笑,要么是眼里,要么是嘴角,特别感染人。现在看,满眼的虚幻。

这天来了新同事,坐在林悦坐过的位子上,小声地问朱可可,可否把抽屉里的东西整理一下?

朱可可阻止了他,她想给印平打个电话,抽屉里的东西应该算是林悦的遗物吧?只有印平有处置的权力。

在N城印平很有名气,一个来势凶猛的青年作家。林悦离去之后,他写了一篇纪念林悦的文章发在林悦工作过晚报上,这篇文章曾把朱可可的眼睛弄得泪汪汪的。

印平在文章里写道,当时他在北京,在出版社赶着修改小说,他乡下的父亲突然病重,他本来要林悦等他回来一起回去看父亲,可林悦想着她离家近一些,先朝回赶。结果班车冲进了深谷,她再也没有醒来。他说林悦是代他赴死的。他说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爱人一起慢慢变老,他恨苍天,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文章的最后,他说,林悦啊,你在那片埋葬着我先祖的坟茔里等我,就像你暖着被窝等我一样,等着我们的名字刻在一块石碑上。文章里配了林悦的照片,一张向日葵一般的脸,和一双细长的眼睛……

朱可可给印平打电话。问候了他之后,她说了朱可可的抽屉。

印平在电话里拉拉杂杂,没有什么主题,后来说,他的精神不太好,没心情来收拾林悦的抽屉,他请她帮着处理一下,他怕睹物思人。

尽管有些不妥,但朱可可还是答应了他,他道了谢,就挂了电话。

这样,朱可可下班后迟走了一会儿,等办公室的人走。一个人的抽屉多少都涉及隐私,她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轰然打开。

林悦的抽屉里除了护垫,口红,眉笔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她一下愣在那里。那是一盒拆了包装的安全套。

朱可可迅速把安全套装进袋子里,小偷一般的。她想放在抽屉里的安全套什么也不能说明。但是她在心里却有点庆幸,如果是朱安来收拾屉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不朝别处想。

朱可可提着袋子下楼,她想就这样丢了好像对不起林悦,可是她没有放这些东西的地方,她提着袋子走了很久,虽然在那条街上二百米就有一个垃圾箱,可她不忍心,最后她还是轻轻把袋子放进了一个箱里,在捡垃圾的人飞快地跑来之前,她飞快地拦了一辆的士,像是逃跑一样。

她无法改变林悦的这点隐私被扒来扒去的命运,心揪了一个晚上。

这是一个秘密,这让她不爽快,可她谁也没有说,包括林小地。(未完待续,父母的风流韵事正在被挖掘……)

本连载由“橙元素面膜店主 33”特约刊出

有个段子说

一个草莓不贴面膜

后来,变成荔枝

一个草莓贴面膜,贴

后来,变成了小蕃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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