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期，福州文人的朋友圈，有妓女挂出寻人诗贴，大家快来看看
晚明福州文人的朋友圈
作者：孟丰敏（璎洛）
福州文人朋友圈中，于晚明发生了一件事，被记录在案，成为一段唏嘘往事，由此可知晚明福州文人生活之诗情画意，情意之珍贵，仁义之无价。请读者慢慢往下读。
宋徽宗年间，蔡京担任宰相，坚决支持福建设立市舶司，福州港因此成为明政府批准的全国三个公开对外贸易和信使往来的重要港口之一。明中叶，闽地海上私人贸易盛行，带动了八闽各地商品经济的发展，尤其福州社会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富裕幸福。《福建通志》记载：“民间婚姻，男家务为美观，女家极力以求，称之奢侈无节。亲旧之葬，或设祖祭，数月营办，务求珍异，不计财费。”
晚明，福州社会经济繁荣，士大夫们的思想观念发生巨大变化。当时王阳明心学崛起，肯定人欲的合理性，受程朱理学思想禁锢已久的人们重新回到道家崇尚自然、自在的生活状态中。福州成为全国名副其实的幸福之州，文人们弃官不就、淡泊名利、广建园林，追求美好的世俗生活，游山玩水、押妓听曲、享乐声色，因此留下许多瑰丽的文化篇章，兴盛了福州诗学，并创造了闽剧。
当时福州文人的朋友圈是怎样的呢？当时闽地有十才子，分别是翁正春（状元）、叶向高（首辅大臣）、邓原岳（户部主事）、曹学佺（南京户部郎中）、谢肇淛（南京刑部主事）、徐熥（著名藏书家）、徐勃（著名藏书家）、安国贤、陈荐夫、林宏衍。这十子中曹学佺名气最大，是明朝闽中十才子之首，竹林后七贤之首、闽剧始祖、藏书家。为人耿直坦荡，为官清廉。他有一名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曹学佺自幼家庭清贫，考上举人后被明朝嘉靖状元龚用卿看中，选作女婿。龚用卿辞官回家后，曹学佺在其社会关系影响下，认识了闽地乡贤名流，和邓原岳、谢肇淛、徐熥等文人经常在竹林书院结社吟诗。邓原岳后把竹林书院改为“竹林精舍”，诞生了“竹林后七贤”即邓原岳、曹学佺、谢肇淛、徐熥、徐勃、陈荐夫、林宏衍。
竹屿就在今天晋安区的岳峰镇上。南宋时，朱熹曾到这里的东竹林书院讲学，到了明朝翁正春和叶向高也在这里讲课，使得该书院闻名遐迩。
万历二十三年（1595）乙未科会试中，曹学佺以二甲五十名考取进士，因同情被罢免的主官，被调任南京天柱大理寺左寺正的闲职，之后又任南京户部郎中。在任闲职七年间，曹学佺精心研究学问，剩下的时间便是游山玩水了。他还在南京组建了金陵诗社，经常和钱谦益一帮名流在一起游逛，是秦淮河畔的常客。
天启六年（1626）秋，曹学佺迁陕西副布政使，尚未赴任，突生变故。事因其在所著《野史纪略》中直书“梃击案“本末，魏忠贤党羽刘廷之挟嫌劾之，谓“私撰国史，淆乱是非”。曹学佺被囚禁70天后削职为民，《野史纪略》书版被毁。
曹学佺回福州后，有了更多时间享乐，和徐熥、徐勃等才子们经常一起押妓听曲。当时的福州名妓奇奇，才艺双绝，成为他们诗歌活动的特邀嘉宾，常常与他们诗歌唱和，弹琴助兴。他们因此时常流连青楼，十分同情妓女不幸的人生遭遇，与她们都结下深情厚谊。
总去青楼听曲，费用很高，环境也不幽雅。曹学佺就在洪塘老家建造了石仓园，园内有20景，如浮山堂、春草亭、石仓语江亭、长至台、夜光堂、石君听泉阁、梵高阁、淼轩梅花馆、荔枝阁、碧泉庵、竹醉亭、琴书社、南池、石桥临赋阁……在妙峰寺和鳌峰坊还有园林。这样福州文人们就常聚他的石仓园吟诗享乐。怎么享乐呢？文人的趣味自然比较高雅，当然是请了一班才貌双全的名妓来操琴、作曲。曹学佺的文艺品味非常高，喜欢汉族戏曲，自组儒林班，原创儒林戏。
当时福州社会上有较为粗糙的平讲戏。曹学佺则倡导儒林戏。为了儒林戏的诞生，曹学佺把当时福州名妓又是大才女的乔玉翰娶回家作妾，协助他的闽剧创作工作，常邀另外一些心仪的妓女卓文君、文娟等来石仓园合作排戏。善于作曲的乔玉翰自创闽剧中最重要的逗腔。他们成为事业上最理想的伴侣，组成儒林家庭戏班，让其他几位能歌善舞的妾、家童都参与进来，完善了儒林戏，从而让闽剧风格分为儒林、平讲两种，并因曹学佺缘故，令文雅派的儒林戏广泛传播流行，后成为职业化的闽剧，流传至今。
福州竹林七贤中，曹学佺和邓原岳、徐熥、徐勃、谢肇淛关系最好。看着曹学佺娶妓为妾，在福州生活得十分惬意，谢肇淛十分羡慕。他在南京有几个红颜知己，最重要的当属桃叶和莫愁。后来，他就把桃叶和莫愁都娶回家作妾。而邓原岳是个帅哥，比竹林七子中的其他人年长。他年轻时的社会环境观念尚未开放，所以身边美女不多，风流韵事少。到了谢肇淛、徐熥、徐勃、曹学佺时代，社会的婚恋观念十分开放了，和宋徽宗时期相差无几，即兰陵笑笑生著述《金瓶梅》时的社会状态一致。谢肇淛和兰陵笑笑生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著名诗歌评论家。他把自己从各处收集来的《金瓶梅》版本做了整理工作，写了《金瓶梅跋》肯定这本书的重要社会意义。世人肉眼凡胎，只会看到表面的浮华淫邪，看不到体内的高贵灵魂，常常误解菩萨之心，却常把魔鬼手里的索命绳当作金项链来赞美，不知菩萨有时也化身为妓女、乞丐度人。正如这些多情仁义的福州文人，借寻花问柳体察社会人情世故。曹学佺晚年，清军攻陷福州之日，自缢殉国，死前留下绝命联：“生前单管笔，死后一条绳。”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即曹学佺逝世一百年之后，清政府追谥他为“忠节”。
回说晚明，当曹学佺建石仓园时，徐熥、徐勃也没闲着。他们在福州鳌峰坊建“红雨楼”、“绿玉斋”、“南损楼”以藏书、校勘图书为事。徐家不富，徐熥却好周济，有“穷孟尝”之雅号。徐熥只在世39年，喜欢的女子都是女侠性格。
后来，福州这个朋友圈中发生了一件事记录在案，成为一段唏嘘往事，由此可知晚明福州文人生活之诗情画意，情之珍贵。
曹学佺在石仓园家中把玩他的寿山石雕。
微信朋友圈南京吴姬发帖：
匆匆相见未分明，别后逢人便寄声。万里归期看乳燕，一春心事付流莺。
下面一堆点赞的。吴姬连忙说明：我这是寻人启示。
柳如是：寻什么人？
吴姬：是某人写给某八婆的。我替她晒出来，算寻人启示！
杜兰香：咳，这万里归期看乳燕，谁知道等到何时啊？我转发一下。
曹学佺：@吴姬，此位姑娘是谁？难得真心人！
吴姬：咳！她不让我说她的名字，怕人家嫌她纠缠。
柳如是：那怎么帮她？你至少说她是哪里的。
吴姬：武林的。各位大哥，你们都打听一下，谁来过武林，可记得一个善会弹琴的著名美女，年纪还小呢。
杜兰香把诗歌转帖在她的朋友圈里。
徐熥：@杜兰香，祝贺玉女，我刚写了一首《玉女杜兰香下嫁张硕》，祝贺你和张兄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钱谦益：@杜兰香，改日我和@柳如是一同前往祝贺新婚大喜。
吴姬：你们忙着祝贺新人，也别忘了这个寻人启示，那个八婆得了相思病、抑郁症，要死了。
徐熥：哪个妹妹要死了？为何？
杜兰香：@吴姬，你再去问她，那个人来自哪里？
不久，吴姬告知大家，来自福州，要求曹学佺帮忙找人。曹学佺就把吴姬、钱谦益、柳如是、杜兰香等都拉入石仓园微信群。
谢肇淛：钱兄好
徐熥：钱兄好
桃叶（谢肇淛的妾）：钱大哥好
薛素素：钱大哥好，代向柳姐姐问好。
柳如是：@薛素素，妹妹好，多日不见，有空过来喝茶吧？
薛素素：我那兰花最近有点病了，要照看它。
柳如是：你和@马湘兰都是兰痴，画得真好。
钱谦益：昨日看见@桃叶妹妹写了一幅“宝逾珠翠”，我们谢兄也要甘拜下风了。明天，我们金陵诗社要征歌选胜了。十六楼淡烟、轻粉，不着粉墨，清丽佳人秦淮一曲，烟水竞风华，定当盛于江南，甲于海内也。
谢肇淛：谢钱兄。@曹学佺，能始兄，想当年金陵诗社由你接办，才俊聚集社里笔墨横飞，有妙颜佳丽唱和，风流弘长，使我得一红颜知己桃叶姑娘红袖添香夜读书，难以忘怀啊。
徐熥：妙哉妙哉。
董小双（曹学佺的妾）：@谢肇淛，妙哉妙哉。
谢肇淛：@董小双，我刚拜读了@曹学佺写给你的《携小双观泉》苔花藏尚活，菊蕊绽何轻。我们晋安诗派追求诗悟。悟之一字，诚诗家三昧。五言诗须有澹然之色，苍然之音，象外之意，言外之旨。
曹学佺（字能始）：@谢肇淛，得一佳丽红袖添香夜读书，当祝贺谢兄。我家儒林班正在招人哈，有兴趣的来加入。
徐勃：能始弟的儒林班真不一般啊，玉翰、小双、乔兰皆为清华士女、江山妍淑啊。
钱谦益：赞！
谢肇淛：咳，前段时间我才回家陪桃叶几天，现在又被调到远方来赴任，不能带她同来，真是“玉笛吹残无限恨，盈盈一水即银河。”这牛郎织女的日子不好过啊。
文娟：@谢肇淛，我看到画师为你和桃叶姐姐画的一幅画像。桃叶姐姐那翩若燕翔的仙女模样，真令人羡慕。
谢肇淛：咳！我人在外地，见不到她。鸳鸯有带香犹在，云雨无情梦渐遥，莫向西风怨零落，春光行上合欢条。
徐熥：咳！渺渺疎钟月下闻，天涯相见复离群。
谢肇淛：别说难过的事了。各位兄弟，我家在福州的朱紫坊有一处好风光。这里安泰河上有一座宛转桥，桥的南端有镜阑阁。阁的西边楼已经倒塌了，但是已筑为高台。这快九月中秋了，到时可以来这里闲且觞且，也可到我家的泊台来雅集，饮酒作诗。大家意下如何？
徐勃（徐熥弟弟）：甚好！我记得陈元凯兄，在藤山有延曦阁，离天宁寺不远，待梅岭冬晴时，我们可去藤山看梅。
曹学佺：这个提议好，相当好！我们就定一个日期，大家一同前往。
乔玉翰私下对曹学佺说：带我去。
曹学佺说：你叫上小双、乔兰、宛秋、小苏一起去吧。
吴姬：@曹学佺，我的寻人诗贴，大哥，赶紧帮忙找人救人吧！
曹学佺：对对对！立即，马上！谁去过武林？
徐勃：《吴兴华大生、清漳黄维良、广陵骆以狂及社中徐兴公、陈泰始、陈叔度、李子山、陈磬生、吴汝鸣、林异卿、商孟和、女郎长君，再集石仓，初憩琴香榭，泛舟宿夜光堂，分得径字》：
李子山：好！
吴汝鸣：好！
林异卿：好！
卓长君：吴姬、曹大哥在问谁去过武林，大家别岔题了！
柳如是：正是！
吴姬：她可是不行了，要出人命了！别玩了。
杜兰香：谁去过武林的，赶紧去救人要紧呀。
吴姬：哪个说的别后逢人便寄声。万里归期看乳燕。也不见寄个片言只语来，这万里归期，究竟何时去？
曹学佺：诸位姑娘莫急，一定为你们寻出此人来！去过武林的，不便当众说的，和我私聊吧。
究竟如何呢？谁去了武林，发生了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明朝末期，福州文人当时如何生活得如此富贵繁华呢？
话说明朝，福建在福建转运史罗拯、户部尚书李常等力争下，福建路得以设置市舶司，泉州港从此成为合法的对外贸易港口。但是明朝新旧两党竞争激烈，新党上台，福建市舶司继续设立，旧党主持朝政，福建市舶司又遭殃被撤。
幸好蔡京这个被盖棺定论为“奸臣”的铁腕丞相，坚决支持福建进行海外贸易，促进福建商业经济在他当政期间飞速发展。他由于身不由己，旧党打击严厉，两次被宋徽宗罢相，又两次复相，所以为了集权干点实事，比如制定茶叶、酒买卖、社会免费养老、医疗制度，他必须讨好宋徽宗，不得不把这些赚来的钱奉献讨好主子以保住相位，继续干下去。可惜无论他怎样讨好，最后还是被旧党弹劾为奸臣，走上了不归之路。蔡京的新思想、新制度，引起旧势力的敌视和排斥。他失势后，所设置的利民制度被旧党全部取消。宋徽宗亡国，新旧党派纷争是主要原因。
前面说到福建市舶司最初设立在泉州。可是管理市舶司的福建布政司设在福州，琉球国的贡船到福州比到泉州方便，当时明王朝册封的琉球通事三十六户基本都是福州人，而且泉州当时发生多起色目人的武装叛乱和混战，而福州的社会环境比泉州稳定，于是泉州港的市舶司设立十二年后迁移到了福州。迁司之举，正符合了琉球贡使和福州通事的心愿，从此琉球贡船都停靠在福州了，也就是台江的河口。而且福州港成为明政府批准的全国三个公开对外贸易和信使往来的重要港口之一。
明朝，福建市舶司衙门的地点选择和市舶司的建筑都非常讲究。市舶司衙门设在今天的三坊七巷旁边的澳门路。这里距离水部区的河口不远，便于管理督察。河口就是今天台江区新港街道的路通、琯前、琯后、南公园等一带，当年是福州最热闹的地方，“华夷杂处，商贾云集”，内外贸易十分繁荣。水部区的河口琯后街还建设了规模宏大的进贡厂，有控海楼、运府提举司会宴堂、待外使宴堂、察院、库内香料库、硫磺库等各种库、堂、院、亭。在进贡厂南边设柔远驿，供给琉球国贡使作为下榻馆舍。光绪年间，琉球国被日本吞并，琉球国使者冒着生命危险上京十几年，请求光绪帝出兵，无奈清朝置之不理，琉球国亡国，成为日本冲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