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之前:一场春梦
谷雨之前:一场春梦
春天似走非走,你若有若无... ...
▲四月的岭南,空气清新
仿佛做了一场梦,这个春天就快到尽头了,暮春的凉意还有,夜晚坐在窗前,灯下依然是孤绝的光,映在手心上,还能看到冬日残留的影子。
每到春天总会寻思着去几个地方,锁定的目标里必定会有一个是江南某地。“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几乎所有写春天的诗词,写的都是江南,江南的古意,便是诗词里描绘的意境。去年早春去了扬州,乍暖还寒,裹着棉大衣在瘦西湖走,只有湖畔零星的迎春花作伴,遗憾无收获之时,却有富春茶社的一碗阳春面让人回味。
▲扬州,茶点
今年早春,去了一趟台州,在古寺灯影里,休整了几天,虽有寒意,但心中的春天却是澄净无杂的。岭南的春天也是很微妙的,天气自然是最好,跟闷热的夏日比起来,春秋的时光实在太好,走起路来都会脚下生风的样子,但是像北方或江南那种春日枝头抽绿芽的情景怕是看不见的,花是日日红,树也是天天绿,让人烦恼的是回南天里,每天晾不干的衣服,一颗湿漉漉的心。
▲天台山,傍晚,一缕青烟
小时候对春天并没有概念,仿佛春夏秋冬轮流转,变化的只是衣服多少的更迭,后来背朱自清的《匆匆》,才开始对春天有些印象,过完春节,会开始观察大地的变化了,也会算着时间,等待时令食物的到来,枇杷成熟的季节,春笋正嫩的季节,春天是与味蕾一起出现的。从家乡的小城来到广州,三四月底会期盼木棉花的绽放,会在阳台上晒几朵木棉,闲时煲一碗木棉花瘦肉汤,祛湿散热。大城市的春天,少了儿时的朴素,于是更让人有所盼念,对季节的更替多了许多敏感与警惕。
▲广州番禺,下滘,春天的屋檐
清明后,谷雨前,除了饮食,唯有茶与这节气断不了干系了。明前龙井,明前碧螺春,似乎茶跟节气攀上了关系,喝起来总是多点傲气的。以前人们喝茶,讲究的便是事不宜迟,吃的喝的都有时节,没有保鲜没有防腐,科学不发达,人们崇尚的是自然,而如今人们追求时令,也并非倒退,而是遵循传承,生活方式看似复古,却又是迈了一大步。有一年去安溪看茶,选了三月去,去早了些,乌龙茶的采摘和制作时间总是有点靠后,反而秋茶来得恰到时候,所以每每秋茶更得人心。泡一杯清茶,看一树梨花带雨,这是怎样的好年景。
▲安溪,举溪村,春天的茶还未抽出新芽。
今年清明前去了一趟四川,走川东北的镇子,几乎都在阴晴不定的天气里,最严重的是在蜀南竹海那一日,抵达时眼前皆是通透的翠绿,时有竹香,仿如来到了神仙居所,夜里便听见雨声,一直到天明。果然第二天,整个竹海笼罩在雾气当中,人行其中,更有飘飘若仙之感。去福宝去泸州去李庄,都是在小雨纷飞中行走,青石板路被冲洗得光滑明亮,映衬着小镇朴实原始的简单生活。四川的春天,就在这氤氲中,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四川,高邮,一场春雨。
印象中最深刻的春天记忆,竟是在丽江。在这个高原古城,春天的气息如岭南一样并不浓烈,那时候福尔摩斯茶局还在,狮子山上那首轻轻拨唱的《大约在冬季》还在,在一间没有客人的客栈里,青灯映照夜朗星稀的夜晚,一夜未眠的困意,在各自的旅途故事中变成杯中的红茶,在烟雾弥漫的撩拨下,越酝酿越有味道。三朵节是在白沙镇偶遇的,那是纳西族人最欢庆的日子,恰如汉族的春节,这是一个纪念春天的节日。拉市海的水草还留着冬天的枯黄,越走越远的背影依然矍铄,就如那孤独行走世界的倔强。如今想来,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春天里,少了那首用口琴吹奏的歌曲,少了如梦如幻的惊喜,少了浅浅的笑和醉意,春天也可算是一个伤怀的春天了。
▲丽江,束河,雪山溪水,我们把春天的诗句写在这倒影里。
不知不觉春天已去,谷雨过后,日子会慢慢变得长起来,春茶依旧未到,坐在家中泡往年的秋茶,唇齿间尽是些酸酸的苦楚,惆怅来自往日的回忆和经历,以及如今沉静下来却偶尔烦躁的情绪。在书中读苏东坡的传记,讲到他被贬海南,一日在朋友家中遇见一歌妓,问起如何解离乡别绪,女孩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东坡顿悟,他乡遇知音,从此他的苏式生活,又多了一份安于现实的洒脱,就连想把他置于死地的仇人都无奈他何,他依然是那个有趣自在的老顽童。我想,同样的道理,美好如春天,若想多留会抑或长留,只在于心境如何摆弄罢了。
于是遥想,接下来的旅途,也还有幸再遇见春天的吧,心有春意,处处是芳草,撑着伞亦能看到晴天,烈日之下亦有凉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