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遍芳菲

有些人，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遇着。有些人，总会在最在意的时候，又走开去。而明明已经离开的，却又无比的贴近。我以前不知道，一个人轻悄悄的离开，会让人如此憾恨，却又如此地为她的离开而欣悦。我想，对于芳菲，对于秋杨，当如是。

秋杨自不必待言，相处的时候很长。唯有芳菲，不在一个年级教学，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虽则我是一个教研组长，实在算不上尽职的。忙着毕业班的班主任工作，忙着很多莫名的事情，我和芳菲照面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更谈不上向她学习。我之所以现在说向她学习，并不是为着谦逊，是为着她确实值得我学习，她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她离开二外去考研，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的。我从前加她微信，是为着照例填报登记教研组的信息，她微信圈里的信息并不多，我几乎没有刷过她的动态信息。但她却是一直关注着我。她之后来提及，让我很是感动。感动于她一直追读我信手的胡言乱语之作，感动于她心底里把我认作是同道中人。

我们并没有确认过眼神，她已经离开二外。但我以为，我们确乎是同道中人。我们曾经相逢，但又分开。我们因为分开，所以才真正重逢了！

今天，我们相约：譬如有一天，她做了图书馆的馆长大人，我就天天去光顾她的图书馆。因为，我们突然神奇地发现，我们居然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当图书馆的管理员。这于我，是一个理想的职业。她说，现在图书馆的招聘，是也要硕士研究生的。我是没有机会了，她还有机会。我告诉她，我一直在候着学校付老师三年后的退休，我想顶上去。她给我比一个大大的笑脸。

为着我微信圈里的对话“欧阳询”，就欧阳询奇丑无比的相貌，我们俩如孩子般地讨论起来。从许敬宗的讥笑门被贬事件开始，她谈到温庭筠人送外号“温钟馗”。我说，他被美女钦慕，都不敢接招，也是个自卑感深的人啊！她接口道：可惜了鱼玄机，“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温庭筠不要她，还把她介绍给渣男。

我们又从渣男说起，她说崔颢早年好赌博饮酒，择妻以貌美为准，稍不如意即离弃，被称为“有俊才，无士行”。她截图给我看：

“崔颢有美名，李邕欲一见，开馆待之。及颢至献文，首章曰：'十五嫁王昌。’邕起叱曰：'小子无礼！’乃不接之（李肇《国史补》卷上）

我说，李邕是个狠角色，书法写得好，但宰杀日本商船全船人，也是不眨眼的。她道：李白也杀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崔颢也是，“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说盛唐诗人身上有豪侠精神。我恰巧新近读到宗白华的《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于是就道，盛唐人以杀入侵异族为荣，建功立业。

我谈话是没个准头的，也直白。芳菲始终有主题，引经据典，文才斐然。她从古人外貌之丑，谈到容貌之美。她提及带学生读《世说新语》，说写嵇康，“孤松独立”、“玉山将崩”，还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我只能干巴巴带上一句嵇康确乎“帅得天怒人怨了”，她就笑。我以为这一句寓贬于褒，含酸带醋意的话，实在形神兼备地说出了“帅”的效果。

芳菲说起给学生们周六上的读书课，说起教师节孩子们给她打电话，她离开时写给孩子们的信，一时就怀念起学生来，又提及她离开时抱着同事班主任曾大哭一场，又说起孩子们对她的种种不舍与眼泪。她给我看她的信，学生们的信，学生们的作文……她给我分享她的得意课堂设计，她的敝帚自珍种种……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给我说，她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同事们的，只是她的身体实在受不住，心律一直失调，看了好几家医院。医生给她的建议，就是睡觉，每天睡够八小时就好。但二外的工作，实在做不到，她为着身体的缘故离开。

她说，其实入职二外一学期后，她就考上一个别的也很好的学校，有编制。她都没有选择离开二外。她很喜欢二外的同事们和学生们，她是一个诚挚的人，我相信她所说的。就像秋杨的离开，初三最后一学期的离开，实在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坚持不下去，并不在于其他。我给她说，我三年里也是睡眠严重不足。她的选择是对的，我为着她的勇敢前行而愉悦。

芳菲值得更好的远方。

我跟芳菲原是没有缘份的，她呆二外一年的时光里，我们不曾交谈。她离开了，我们却相识相知了，我和芳菲到底还是有缘的。我想起那个深夜，她在微信圈里发了一则《蕙风词话》里的句子，我巧看到了，便留言问她如何买到这类古籍，她就用百度网盘直接分享给我了。她之慷慨，让我骇住了。这是她网上买的资料，知道我在研读《古诗十九首》，她就分享我很多相关的资料、词话古籍类。她说，“愿盛黄金膏，寄与青眼郎。”世间还有如此之人？我们并不曾交好过，她之无私，她之热情，她之纯洁，她之才情，让我弥日惊叹，原来，这世间还是有如此之人的！我曾错过一位多么好的同事！

对于她的离开，我只能“清曲吹彻遥祝愿，人间最爱是芳菲。”她回赠说：“细雨清寒正不堪，熏风来自南山南。赠我嘉辞情几许，惟以书札愿平安。”

我们的交流越多，我便不再遗憾我们的无缘。我为她的离开而欣悦，我为她的勇敢前行而欣悦。她应该走到更为广阔的天地里去，她的生活在未来，她应该生活在远方。

我想，有一天，我会为曾经结识过一位年轻的未成名的大文论家而骄傲。芳菲的理想，我也曾谦卑地做过梦，但已破碎。在芳菲的身上，我看到从前的时光漫溯而来……

芳菲，值得更好的远方，值得更好的未来。

我想，人间四月再相逢，定是满园芳菲！

随附她写得孩子们的信，那些南麓时光，这些书院里发生过的动人故事。也许它一直都在发生，只是，有时我们忽略了，就像我们忽略了芳菲一样……

致十二班

蒋芳菲

亲爱的同学们：

很抱歉在这个明净的秋日里，蒋老师用这样的方式和你们告别。

一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般载着我们的欢声笑语疾驰而去。去年此时，也是一个明朗的秋日，蒋老师和你们相识在偌大的12班教室里，一张张洋溢着笑脸的童稚面孔，瞬间打消了蒋老师初来工作时的忐忑不安。随后的相处，也让蒋老师惊叹于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你们，细细品味着这份初为人师的幸福。

繁忙的工作总让人分身乏术，而聪明活泼的你们，却是蒋老师疲惫生活中的一剂良药，带给蒋老师莫大的快乐和成就感。劳累时君浩、文爻的协助和体贴、乐雅、姗鸿贴心的小作文、生病时柯同学献上的感冒药、假期前伊伊在蒋老师手上印下的小心心，小罗仅有一包却依旧给了蒋老师的小饼干、承含远远望见就会立刻挥手的问好声，感恩节时李洁、张帅、子墨的像雪花一样飞向办公室的小卡片……诸如此类，不可尽数，点点滴滴，都凝结成在遥远的未来再想起时，依旧是心头最感动最温暖的记忆。

你们是如此的让老师骄傲，君皓的正气、健源的努力、赵仪的自律、乐言的踏实、海鸣的活泼、智博的聪明、子墨的积极、程愉的文采、鸿璟的刻苦、妍伶的诗才、汶析的坚持、安博的稳重、培林的贴心、培源的懂事、杭语的勤勉、小罗的善良、星伊的负责……太多太多，都让老师看到你们身上那些不同的熠熠生辉的特质，这也是你们生命中弥足珍贵的品质。蒋老师很欣慰在一年里见证着大家的成长和进步，未来再接再厉哟！

在过去的暑假两个月中，你们总会和蒋老师线上交流，一边分享暑假的点点滴滴，一边畅想初二的学习生活。蒋老师只会哈哈哈哈哈，而对离别只字不提。古人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自古以来，离别总是伴随了太多的伤感，蒋老师不喜欢，更不喜欢饱含着泪水的告别。我们曾在语文课上一起背初唐诗人王勃的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对于离别，我们都应怀有这样丛容的襟怀去坦然面对。何况在交通通讯如此便捷的今天，离别也并非意味着再不联系，而是为了我们更好的重逢。“但凡过往，皆为序章”，初二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希望大家好好把握呀。离别之后的下次相遇，蒋老师希望会是一场美妙的重逢，看到12班的少年都长高啦、更阳光啦，更加勇敢独立啦，中考得了高分啦、考上心仪的高中啦……

泰戈尔曾说：“无论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的。”而蒋老师也会在远方祝愿你们，期待听到大家的好消息！

还记得在第一节语文课上，蒋老师和大家说，我们学习语文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次考试，它还有着许多远比考试重要的内容。语文的学习应根植于阅读，通过大量阅读古今中外文学名著，获得精神上的养分，使自己成长为一个善良正直、内心丰盈、有着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蒋老师在学习中一直强调阅读，布置大家读课外书、带领大家积累背诵文学名句的缘由。暑假里也有不少同学问初二语文会不会很难，相信大家此刻都有了答案。培根说：“凡有所学，皆成性格。”希望同学们未来依旧保持阅读的好习惯。热爱语文，热爱生活，独立思考，这便是我们学习语文的意义吧。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梁任公先生这句话，我们早已烂熟于心。今日蒋老师将它赠予你们。阳光十二的少年，愿你们前途似海，愿我们来日方长。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