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书记(一)跨洋跨海丢了你

洪范书店版《水问》

那是我第一次出差土耳其的事了。2016年,工作原因辗转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三国,连续出差三个月,奔波9座城市,着实做实了“空中飞人”的称号。从亚洲到欧洲,已经不记得联程飞行多少里程,而路上陪伴我的只有两本书。一本是哈利波特精装全英文,一本则是简贞的《水问》。可我把他们都落在了飞机上,和我的第一本护照一起留在异国他乡,开启了滞留之旅。

哈利波特虽然可惜,但主要还是一个纪念意义。我甚至都不记得是在哪个城市的书店买的她,或许是伊斯坦布尔,也或许是伊斯兰堡。如今对他的印象只是当时觉得精美,价格也比国内划算。如今再去想他,或许就是注定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国。可那本《水问》却完全不一样。尽管我自始至终都没能读完那薄薄的一册散文,却能对她记忆尤深。

我和这本《水问》相遇于公司员工宿舍的阅览室。即使是忘记了哪一天相遇,却可以清楚的描述出她当时摆放的位置是在内屋正中书架左起第三架从下往上数第四架的文学列,和《小王子》作者圣埃克絮佩里的《沙漠中的一口井》摆放在一起,另一本挨着的则是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马托夫的名作《崩塌的山岳》。

“遗失的美好”是2011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简装本。

员工宿舍在二楼物业管理处的隔壁,最初还没有实行刷卡进出的。仅仅是摆放在阅读桌上一份阅读登记造册,每一个人自主登记取书还书时间和联系方式。没有到国外出差的时间里,一般我从公司食堂吃完晚饭后不是习惯性的绕着宿舍小区大楼转一圈散散步就是夜跑。剩下的时间就是健身房打拳击或绕道二楼阅览室看书。由于阅览室规模不大,书又是这两年刚更新的,因此我对他们十分熟悉。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认为自己最清楚哪本书在哪个位置。也正因此,每每有同事好友来访,带到阅览室时我都可以按照对方的喜好找到他们要看的书。这种共鸣感也是爱阅读人所追求的。

《水问》这本书作为散文,在阅览室的里间文学区域。我清楚的记得她有两本,而且是来自一模一样的出版公司——文化艺术出版社。其中一本的书腰还在。上年的广告词我到现在还记得“三毛之后,我们读简媜”。而书的封面更是直接写上了“当三毛离我们远去,现在我们枕边放着的,是简媜”的话语。这个版本的抓睛点还真的就只是这句广告词。相比之下,另一本的装帧就素雅了许多。叠加的设计加上了水纹的素雅。而不是波浪。可能是因此,我取走的是后者。而多年后的其他新版本尽管层出不穷,都不断走向素雅路线,简化、简化,再简化,甚至有了当下性冷淡风的审美设计风,但也体现了某种时尚风潮。

其实,我是不太赞同把简媜和三毛对比起来的。一来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特色,不需要和谁去做比较。只要是真实的内心感受加上自我表达就能吸引到读者。何况,简媜和三毛一点也不像。三毛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是文艺女青年的极致,在我看来是个反面教材。但简媜的文字还是有着文字的朴素美的。站在人间烟火和情爱之间。甚至还不如说她有一点琼瑶+张晓风的味道。这也难怪,她是土生土长的台湾六零后。有着那一代女子的校园生活,可以说就是王朔他大舅哥笔下大学生那一批人,也是台湾文学的中坚。从校园到职业作家,一路都是笔杆子正儿八经的出道到成名,各类文学奖项从学生时代就拿到手软。相反的,三毛反而一点儿也不像台湾作家群体。感觉游离于外,甚至进不去台湾文学圈子。

《水问》九州千禧版,富有90年代都市风的装帧封设。

简媜的文字短小精悍,触及内心。是那种文字的心灵力量,而不是心灵鸡汤的故事长谈。这和香港叶灵凤带给台湾文学的影响有点关联。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纯文学的稚气未脱、文字上的不接地气。我取读《水问》的初衷也是她的短小。印象中这书最多不过150页,文字篇幅小,句句写的美。这也是带在身旁户外阅读最适合的一类书:不重、有内涵、读的下去。曾经在出差前,我在阅览室里寻宝一般的找到一本《读书这么好的事》,同样的是不超过150页的小书,带出国门边旅行边阅读。

简媜的书卖的很便宜,算是性价比很好的散文。是标准的闲书。突出文笔、有女子气,绝对阳刚不起来,却是放松最好的读物。追求心灵沟通,没有沉醉感。可能读过就忘了内容,但读过的内容就是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记起读了什么,追求的是阅读她的文字的过程中本身的享受。所以我觉得她的文字和张晓风很像,擦在鸡汤和文学的边缘。满足的只是阅读本身,而不是追求他的文字内涵。

可就是这样一本书,我不小心读着读着就放松了,放松着放松着就把她放开了。当她帮我在飞机座位上闭目休息一会儿的功夫,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就这样两小时就跑到了加济安泰普的高地机场上。而我就在匆忙下机的倦怠中把她和我的护照遗忘在了飞机座上。

台海版《水问》,也是目前唯一的精装版

回国的时候,我上网买了本新的《水问》悄悄放回阅览室。当时搜寻时发现《水问》的版本很多,意外的发现她也算是“经典”。甚至还有精装版本上市。于是也买了能买到的其他版本来读。从颜值设计来说,还是值得的。而那本一模一样还回去的书,她虽少了集团公司的藏书章,在众多书中华而不群,没有其他书籍被翻阅的痕迹。但后来的日子还是我自己常来看望她居多。从亚洲的中国到欧洲一端的伊斯坦布尔,从太平洋到地中海,一本书跟着我绕了一大圈,最后留在了异国他乡。尽管那本在国外一起买的哈利波特以同样的命运没有与我一同回国,我却记得价值低的多的一本小散文书。

后来的时光里,我开始抽空补了补简媜的书。也通过她读了更多的港台女作家的文字。她们那一批人的细腻文风怕是再也寻不到了。如今的文字,多的是鸡汤化的矫揉造作和故作真诚,实际上却多了太多市场诱导下的趋炎附势与文字造假。我还是想多读一点旧文,哪怕只是以文取人。而这一点的文学阅读习惯,我会记得,是由一本跨洋跨海遗失的一本书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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