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好玩】我的语文老师系列——忆西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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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福州一中语文组的老师们,总给学生们留下各种各样各具特点的印象。这几日整理资料的时候,读到不少学生回忆语文老师的文章,准备做成一个“我的语文老师系列”,在公众号逐一推送。
昨夜,读到两位学生在2009年写的回忆李西渠老师的文章,颇有感触。
其实,我与西渠老师并未共事过,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偶知些许,还是从语文组同事那里听来的。后来,偶有几回,在语文组的教学研讨上见过他,却未曾有过深入交流。还有几次,见西渠老师背着书包,牵着他的孙儿,走在长长的三牧坊。
10月21日,参加首届“我即语文”教学奖颁奖典礼,在老校区的新图书馆前遇见西渠老师,于是陪着他走进图书馆。
门口及楼梯口都有初中部的学生志愿者,见到老师都弯腰鞠躬,热情指引。来自外地的、本地的、本校的领导们、专家们、老师们,包括我在内,都只微笑,以示谢意。惟独西渠老师,见学生鞠躬,便温和地对学生说:“站了这么久,应该比较累吧,你们还是小孩子,就不要鞠躬了,实在是很辛苦的。”
我站在先生身旁,真是颇为感动。所以,当我读到这两篇文章的时候,自然地想到那日的情景,故推荐,其一是邹豪风同学的《李老师的口头禅》,其二是郭佳同学的《记李西渠老师》。
记得当时,要求学生自读《语文读本》,邹豪风同学便在阅读中有了写作的灵感。《李老师的口头禅》,似乎在模仿《怀李叔同先生》的风格,力求写的平实、质朴。巴金先生说:“我不靠驾驭文字的本领,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本领,我靠的是感情。”邹豪风同学也没有展示他的驾驭文字的技巧,他只是平静回忆着他的老师,想念着老师的口头禅。
郭佳同学的《记李西渠老师》,确实有《金岳霖先生》的影子,叙述有些纷杂,但纷杂中,却见起承转合的熨帖,在作者心中,西渠老师与汪曾祺笔下的金岳霖先生,并无二致。
【邹豪风│李老师的口头禅】
近读丰子恺先生的《怀李叔同先生》,我不由也想起我的老师,他也姓李。我怀念他的音容,他的教诲,还有他的口头禅。
李老师教语文,常挂嘴边的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再说一遍”,即便他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下课铃刚打,还没等李老师把作业布置完,教室里响起的吵闹声就把他那低沉的声音淹没了。“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桌声让大家暂时安静了些,众人全把目光投向讲台上的李老师。李老师缓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再说一遍,今天的作业是……”“知道了,您都说三遍了!”众人不耐烦地嘀咕起来。“咚咚咚!”又一阵敲桌声。李老师双眉紧锁,一脸严肃地将那天的作业又一次从头到尾、毫不遗漏地复述了一遍。过了一会,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啊……”众生抢答:“我再说一遍,今天的作业是……”李老师愣了一下,说:“算了,我还是写出来吧,省得你们又忘记了。”转过身,又将作业工整地抄写在黑板上,然后才略微舒展了眉头,在一阵抱怨声中宣布下课。
李老师的唠叨在我看来,多是无聊烦闷的,不过有时,也会给我快乐。
中考前的一堂作文课上,李老师说要当做考前预演。作文题目很难,我又特别想写好,因此踌躇不定,迟迟不敢下笔。大家也跟我一样,课堂上充满了沉闷和烦躁的气息。李老师见了,便亮出他的口头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再说一次,如果你们要写我,千万不要进行外貌描写。”我们一愣,看着李老师一副严肃呆板的面孔,继而都哈哈大笑起来。教室里外充满着快活的气息,写作灵感也跟着来了。那以后,我便觉得那口头禅似乎不那么无聊烦闷了。
某夜,我苦思一题,却实在想不出,便打电话问李老师。按完号码,我才发现时针已经指到十一点。我突然后悔自己这么晚打搅老师,想放下电话时,电话那头却传出李老师的声音:“喂?请问有事吗?”这是我所无比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我惭愧地说:“老师,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啊,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我便将问题告诉他。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仿佛看到他思考时专注又有些疲乏的样子。接着李老师便对我讲解起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再说一遍……”我其实早听懂了,却没有打断老师的话,只是听着、听着,我愿一直听下去。
我顺利地考入重点高中,我忙碌于适应新的生活,但总在恍惚间,听到了李老师那熟悉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啊,我再说一遍……”
其实我们都知道,每次老师都讲得很清楚。
【郭佳│记李西渠老师】
我初二时的语文老师,是一位名讳西渠的李老先生,他虽只教了我一年的光景,但个中精彩收获,却至今难忘。
说李老师是位老先生,一点也不委屈他。他大约60来岁,满头发丝有一半是白的。每日上课夹着一个落满粉笔灰的老旧的黑色公文包,往讲台前的椅子上一坐,便开始上课了。李老师似乎从不花心思记学生的名字,上课提问只随口抽座号。我们都以为他是不认得自己的,可是有一天,我换乘到老师搭乘的那辆校车,他竟很和蔼地对我说:“37号,你今天怎么乘这路车?”
虽说李老师上课是坐着的,但丝毫不影响他讲课时高涨的兴致。有时讲到兴起处,便双手一拍,龙飞凤舞地板书一首诗词来。记得我们学《桃花源记》这一课时,他默的是毛泽东的七律,尾联是“陶令不知何处去,桃花源里可耕田”,李老师板书完,转身问道:“大家觉得桃花源里可耕田吗?”
彼时,大家正奋笔抄诗——李老师曾有“旨”:板书诗词不背者,抄写10遍——故无人应答。他又回头看看诗,低头,自言自语道:“自是可耕的,可耕的。”
老师上课不苟言笑,说实话,对他,大家都有点“敬而畏之”。不过,老师眼睛老花得厉害,眼镜一戴,后排什么小动作便都看不清楚了。但他耳朵厉害,有一回,讲到《湖心亭看雪》一文,言及作者的心绪,我同桌不知怎的轻笑了一声,竟然被点名:“36号,你倒说说,有什么好笑的?”
可这严肃的形象却在不久后便被破坏了。有一天傍晚,在街上碰见李老师,他牵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大概是他的孙子。那小孩粉头胖手,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煞是可爱。而我们的李老先生,则肩上背着小书包,手上拿着一串热狗,一副“殷勤”的模样,同一般的爷爷外公,没半点不同。
再后来的一个暑假,我碰巧在老校区的职工宿舍,又遇见李老师。还是在傍晚,还是牵着他的孙儿,只是一脸肃冷地望着公告栏。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则讣告。我旁窥老师,只见那张素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在映电影似的变化:时而哀,时而愁;似有悲,似有叹。最终,他长吁了一口气,又牵着他的孙儿往前踱去了。
我记起那年清明节假后,李老师上课前,说道:“不知诸位清明祭祖有何感想,不过,这人嘛,总有一天要化成八宝山上一缕轻烟的,望诸位勿感伤生死,要把握当下。”然后,难得地一笑,“不过,我的那日总比各位要早就是了。”
唉,原来平日里吟诗弄词、笑谈生死、学问渊博、为人洒脱的李老师,竟也有这多愁感怀的一天。
回忆李老师的种种,心绪总是纷杂的。今日读了汪曾祺先生的《金岳霖先生》,忽地生出勇气,把这纷杂诉诸文字。文字虽浅乱,却是真心。谨以此文,献给李西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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