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朱爱华：我去哪里寻觅你的芳踪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 / 图：朱爱华
据说白塔山是观阆中全景的最佳位置。包了车直抵白塔山，由于要顾全老人，我们没有登上古城的风水塔。站在景观台，踩着八卦图案的地面倚栏俯瞰，薄雾中，一块巨大的环中环“平安扣玉佩”呈现眼前，阆中城四面环山，嘉陵江绕城而过，青山碧水护着古城的平安。不禁感叹：天工造物！
生性爱玉，还没走进古城，我便对这山水环环相护的福泽之地心生欢喜。
中秋时分的嘉陵江水温顺、祥和，日夜奔流不息。想必画圣吴道子就是握着嘉陵江饱满的画笔，描绘出《嘉陵江三百里风光图》之杰作。今日一见，这般恢弘的气势和美好，确实不枉唐玄宗对此奇异山峰、江水秀色的一番神往。
ZZ说他钟情嘉陵江，源于贺绿汀的《嘉陵江上》，年轻时曾无数次练习这首小提琴曲，如痴如醉。
流连处，山雨欲来，古城渐渐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轻易地便把我裹在其中。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我们匆匆下山，随导游赶往锦屏山下的南津关古镇。
南津关自古就是商贾云集、物资繁盛的水陆要塞，枕山面江，与阆中古城隔江相望，是古城重要的渡口。曾设浮桥通嘉陵江两岸，坐实了与阆中古城的连襟关系。红军时期，红四方面军九军通过这座浮桥，开始了长征。
这里的建筑多依山而建，街道常见层层石阶。仿古的建筑古色古香，但少了一份韵味，关口两边墙壁白色的浮雕上，刻着着盔甲的把关官兵手持兵器，威风鼎鼎的模样。书着“锦屏山”和“嘉陵第一江山”字样的山下江面上往来船只争相竞渡... ...画面再现当年的水上繁荣景象，殊不知现在的游客有没有踏出古渡曾经的厚重感。
从渡口出来，微雨中，我们忙不迭地又扑入阆中古城的怀抱，探秘城中神秘的色彩。
玩古城的游客大都往丽江古城、平遥古城，抑或徽州古城去了吧？阆中落得清净，正合我意。
有着两千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城，房屋建筑保存完好，飞檐翘角；街道纵横有序，配上青石板路，自带古城的气势与古朴的韵味。门庭、墙脚边看似随意的花草，给古朴增添了恰到好处的灵气，高雅悠闲的气韵扑面而来。
见一敞开门的大院子，被花草爬满的院墙吸引，我们信步而入，其竟是茶馆！挂着红灯笼的廊前摆了多种盆栽，几个男人在院子里的景观树下喝茶聊天，老板悠闲地呷着茶，也不刻意揽生意，好像很随意地瞄了我们一眼，点个头又参与到原来的谈话中。这份随意，略去了不买座的尴尬。这里大多的院子，都被改成了茶馆或其它休闲娱乐的场所。喝茶、摆龙门阵是川人的日常，坐下来慢悠悠地品茶显然不在我们这次的行程之列，其它娱乐也不适合，瞄上一眼，脚步继续往前。
小雨飘飘停停，我们走走看看，眼前的皆是风景。大家拿墙壁上的“阆中方言”来打趣，说着乐着，乡音绕耳。行至音乐台阶，一动一个音符想起。霞子来回轻踏石阶，恨不能把每个人的声音揉织在一起，编成一首荡气回肠的《思乡曲》。远嫁的女儿到底还是想家的。
二十多年前，青春年少的霞子在深圳打工时，爱上了一重庆男孩，她为了心爱的男人不顾一切，踏上蜀道，做了一个远嫁的女子。从此，家人在江西与重庆之间架起了一条思念的桥。
重庆山里的工友们都说，想回一趟家，没有几个老乡相伴是不会轻易回家的，有的人出来了三年都还没有回过一次。回家的途中，就算是下午到了县城，也必须要家里人来接，因为要翻过几座大山，没有伴是万万不敢独身前行的。更有一个工友说她从家里到深圳，路上花了十天九夜。回家路如此艰难，听起来都后怕。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好在交通变得越来越便利，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从青天入蜀，倒也不难。
窄窄的古街，青砖、黛瓦、红红的灯笼高悬，古色古香。手推磨配上循环流水装置，纯水取代当年磨盘上的豆子和麦子，作为怀旧的元素，成为景观；丝绸铺摆上桑叶、桑蚕和织布机，作为游客相信里头布料、衣物真实性的依据。
不经意间，踏进了篾器店。各式各样带提手的篮子、小巧的圆口小竹筐、尖尖的斗笠、蒸包子的蒸笼，还有背篓和苇秆编的扇子等等，目不暇接。留恋这些旧物，我们交头接耳，这是奶奶摘菜的菜篮、这是父亲挑豆灰的簸箕、这是母亲捞饭的捞饭箕、这是我们捡粪的粪箕... ...这些家用的物什，不知不觉中被塑料制品替代，在此相见，仿佛被带入旧日的岁月，亲切感油然而生。左顾右盼之际，蓦然，旁边木片做的网格护栏上的一个牌子吸引了我，说是牌子，其实只是一张竖式的白纸条，用毛笔墨水写的“磨剪子启菜刀”六个大字，旁边另外一张纸上写着：
致顾客：本铺杂货/民间古稀/材质环保/贫富皆宜/企业经营/扶贫收集/明码实价/童叟不欺。
根本没有看到磨剪子师傅的影子，或许这只是一个卖点，跟手工石磨一样，是被遗忘的角落。“磨剪刀启菜刀”却戳中了我的心尖。外公打铜出身，自幼跟着两位哥哥逃难，从万年来到鄱阳珠湖。有幸被养父收养，跟着养父走村串巷，打铜补锅磨剪刀讨营生。年幼的外公看到村里人家灯火莹莹，放爆竹过年，心生向往，扯着他养父的衣角说也想玩年。外公那流浪惯了的养父，被他期盼的小眼神打动，终下了狠心在春台村买屋，落户，给了外公一个家，成为村里的人员，过着跟村里人一样的稳定日子。
外公补锅、磨剪刀的技术在当地属一流，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深受主妇们的欢迎。记得分田到户后有几年，农闲时，外公还磨剪刀贴补家用。我头顶上的伤疤就是幼小的时候摔在补锅铁砧上，开了花留下的。
“磨剪子咯，戗菜刀咯... ...”悠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件件物品都有其生存的历史年程，自带浓郁的生活气息。没错，这应是古镇该有的样子！
古城，绝不单是让人怀旧的！
阆中古城不像磁器口和宽窄巷那样美食多多，但阆中醋与张飞牛肉这两种食品却不可错过。
老板介绍醋有酸的与酸中带甜两大种类。醋是我喜欢的，牛肉也不错，却担心不够新鲜。我们饶有兴趣地逐一品尝时，一位大姐用篾坦筐端着冒烟的卤牛肉过来，嘴里吆喝着：张飞牛肉，刚出炉的，新鲜的张飞牛肉。咪一口醋，又签一片牛肉入口，绝不是什么好的搭配。这两种食品放在一个档铺经营，突出的是它们在阆中齐名吧。我想。
卤牛肉，借张飞的名，为阆中做了一张精美的名片。蜀将张飞镇守阆中七年，是阆中的保护神。阆中人建了寺庙供奉他的神灵，也让子孙后代记住他的功德。
因突然有事，没来得及去汉桓侯祠拜遏这位赫赫有名的蜀将。徒留遗憾在心。我对张飞的了解，不全是《三国演义》中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性烈如火、勇猛鲁莽、嫉恶如仇的“三将军”形象。也看到史书记载张飞是一个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武将，他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擅长画画。
蚕丝铺子老板讲，张飞被派遣到阆中驻守后，发现当地人民的日子过得艰苦，亲自教他们种桑养蚕，帮助百姓解决困境。时至今日，阆中的丝绸也依旧十分有名。
显然，张飞庙供奉着的阆中守护神，也是对农桑和工业有着深远意义的开拓者。
随手拍了几张图片发给友人，她竟回一个哭脸，难不成她也跟我一样的心思！追问下，回复：比较沉重。随后补加一条：看看人家那个脸谱墙与戏台，川剧变脸经久不衰，我们鄱阳赣剧日渐式微。看看人家青砖黛瓦、飞檐翘角的房子... ...
想起前年，她来找我玩，我们一起逛鄱阳街，她说根本寻不到“解放街”的位置。那条我们周末结伴去买麻花的老街，面目全非，麻石巷没了，太和春药铺没了，酥糖铺子没了，桐子园的月饼不知搬去哪了，香气满街的小麻花再也吃不到... ...
沿街早上卸晚上上铺门板的情景只能从记忆深处打捞。
沿湖路再也闻不到鱼干腥臭味，同时也没有了春天柳絮粘到头发的烦恼。
饶州古城，古码头，我从哪里去寻觅你的芳踪！
撑一把雨伞在青石板上晃晃悠悠，硬是把曾经的军事重镇走成了江南的水乡。
202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