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散文天地·惠军明专辑】ll总第171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下雨天
文/惠军明（陕西）
下雨天是心异常宁静的日子。
一个人安闲独坐，听着淅淅沥沥雨点落在瓦片上沙沙作响，看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我的内心充满平静。如果走近窗边，见大地灰蒙，那些纷乱的雨点前赴后继地扑打敲击着玻璃，好似永远也不知道疲倦。那些各色的路人步履匆匆，急急忙忙赶路，雨将他们的生活节奏完全打乱了。一把把伞儿如同盛开的蘑菇，童话般的在雨天来回移动。
如果雨小一点，可以撑一把小伞，踱出室外去走走。下雨天，空气清新得令人心醉。仰观苍天，见圆天如盖，那纷扬的雨自上而下倾倒而出。一个人走在雨中，如果停下脚步，闭上双眼，静静地肃立着，好似时间已经停止，世界与我长久地空灵存在着，我好似与大地同呼吸共命运了。
平日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早被雨冲散了，雨声代替了嘈杂。穿行在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巷，耳畔清净了很多，往日那条大黄狗也停止了狂吠，它也许早已酣眠。那些青石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雨中泛着光儿，一丛嫩绿的苔藓偷偷伸枝吐叶，享受着雨天的恩赐。迂回的幽静小巷，不禁让人产生很多遐想，诗人戴望舒是否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遇见了那位擦肩而过丁香一般的姑娘呢？他那失落而又彷徨的《雨巷》啊，他那得而复失的惆怅啊！
下雨天的庄稼地里的苞谷生长得格外精神，宽大的叶子被洗刷得绿色盈盈。苞谷是原野中的美人，她袅袅婷婷而又羞涩地立于雨中，健美而匀称，朴实犹如村姑。路边的小草晶莹透亮，但见不到野花，毕竟是秋天了。“潇潇暮雨洒江秋”的诗句不觉上口，悲凉老气了点，不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如果是春雨就好了，可以效仿老杜“夜雨剪春韭”，那肯定是一种无比喜悦的心情。
下雨天会懒懒地，走几步就累了，打道回府后安闲斜躺于床上。下雨天生活的节奏放慢了许多，有很多时间任你消磨。随手抽取一本闲书，竟然读得津津有味。下雨天是读书的好时光，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也罢，如花美眷、似水缠绵也罢都读得进去。
那有节奏的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是一道保护屏。如果愿意，可以哼唱着一切自己喜欢的歌曲，可以跑调到爪洼岛，可以声嘶力竭，可以妖媚实足，甚至可以“起舞弄清影”，反正是没有人听见的，雨天里你可以尽情表演。
晴朗的日子辛苦奔忙，下雨天可以好好放松放松身心了。下雨天常会睡意朦胧，在雨声的伴奏下我常常会奔赴黄粱。下雨天是小睡的好时光。下雨天鼾声、雨声会在我的卧室交织回荡。下雨天美美做个梦吧，也许雨过天晴，一切晦气都会烟消云散吧！阳光总在风雨后啊！
喜欢安闲宁静的下雨天。
收鸡蛋
文/惠军明（陕西）
小时候曾跟随舅舅一起收买过鸡蛋。80年代初，经济刚刚搞活，大家都想着点儿赚钱。舅舅有一家人要养活，也做起小生意，有一段时间他靠贩卖鸡蛋增加收入。舅舅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面驮着两个大蛋笼，蛋笼里放了些稻草，用以防护鸡蛋碰碎。
有一次他到我们这一片儿来收购鸡蛋，我便缠着跟他一块儿去，舅舅爽快答应了。吃过早饭出发，我们便在各个村庄里转悠。舅舅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大声地叫喊着：“收鸡蛋嘞，收鸡蛋嘞，高价收鸡蛋嘞！”当时农村人不富裕，也就是温饱的日子，为改善生活，家家几乎都养鸡、鸭、鹅等家禽。家禽数量不多，它们生的蛋都会被主人积攒起来。禽蛋一是为自己家人享用，二也是想换取零用钱。我们沿街叫喊，很快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一路上不断有人询问收购价格。舅舅很耐心，一一回答：“鸡蛋论个卖一个两毛，论斤的话一斤两元。”有些老太太和妇女们便开始絮叨：“你们的价位太低啦！两毛五一个行不行？我家的鸡蛋大，一个最少得卖三毛钱。你们的秤准不准？可别坑我们。前几天来了个收鸡蛋的，三毛五一个呢。”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总之她们表现得分外热情。不久，她们陆续从自己家抱来了不少盆盆罐罐，那里面都是积攒下来的鸡蛋。那些鸡蛋大小各异，颜色也不同。有的鸡蛋是纯白色的，有的是灰白，有的是土黄，有的是褐色等等。村民们宝贝般一个一个数着自家的鸡蛋，依依不舍递给舅舅。她们很聪明，鸡蛋小了便论个卖，鸡蛋大了论斤卖。舅舅憨厚老实，说话也有礼貌，很快便博取了她们的信任。交易进行得很顺利，蛋笼里的鸡蛋越收越多。舅舅将钱递到村妇老人手中，她们脸上皱纹条条舒展，溢满了快乐的笑容。于是她们让我们等等，又呼唤本村同伴好友，招揽来了更多的售卖者。
其实收买来的不仅仅是鸡蛋，也有鸭蛋和鹅蛋，当然它们的价位是不一样的。鸭蛋要比鸡蛋便宜，因为鸭蛋没有鸡蛋好吃；鹅蛋最贵，八毛钱一个，因为鹅蛋个头很大，一个顶鸡蛋好几个。在收来的这些蛋中，我最喜欢把玩那几个鹅蛋，它们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我和舅舅来收鸡蛋，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图个好玩热闹。
舅舅将收来的蛋按次序摆满一圈，然后铺上一层稻草，在稻草上继续依次摆放。尽管他很小心，但由于禽蛋数量多，互相挤压，个别蛋皮还是压破了，蛋清蛋黄到处流。面对这样的情况，舅舅只能无奈地叹息。还有个别人在生鸡蛋中掺入无用的毛蛋，舅舅疏于检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中午收购蛋基本顺利，两个蛋笼均已过半。我们回家吃过午饭后，再次出发。收购依旧顺利，很多家都有存货。我们这里离集市较远，很多村民卖东西也不方便，舅舅的收购行为很受欢迎。但当交易正火热时，有一个中年男子开始大声斥责舅舅，说自家的鸡蛋斤两不对，少给他钱了，我们的秤有问题。舅舅反驳了几句，结果中年男子怒气大盛，吹胡子瞪眼，欲挥老拳。舅舅不是本地人，惹不起他，只好赔不是，但中年汉子不依不饶，开口骂人。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他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好像自己成为了正义的化身。最后他拿起我们的秤，用尽全力将其折断，得意地甩向我们，然后扬长而去。秤被折断了，收蛋工作无法继续，人们也一哄而散。舅舅神情有些沮丧，默默收拾好东西往回走。
回到家，妈妈听说这件事后安慰舅舅，叫他别放在心上。舅舅说没什么，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遇见，做生意总会遇到些难缠的人。傍晚时分，舅舅与我们告别。他推着自行车慢慢走，极为小心谨慎，生怕车子歪倒压碎禽蛋。到了公路上，他左脚蹬踏助跑，右腿从前面跨过横梁，弓腰弯背，缓慢蹬踏，最终身影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
很多年过去了，好多事都淡忘了，但那次跟着舅舅收鸡蛋的经历却记忆犹新。它烙印着时代的印记，流淌着儿时的欢乐，记录着生活的艰辛，真令人难以忘怀啊！
冬天晒太阳
文/惠军明（陕西）
冬天来临，温度降低，草木凋零，百虫噤声，天地萧瑟，万物失却了生机。冬日里的人们添衣增裤，包裹严实，抵御着寒冷。冬日里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变得苍白无力，但在晴俊的日子里，太阳偶尔也会重拾昔日荣光。这几天是西安难得的好天气，温度适宜，微风拂面，空气清新，碧空如洗。那宛如白炽灯般的太阳这几日焕发了活力，在高空中灼灼燃烧，洒下万道金光。在艳阳照耀下，本来灰蒙蒙的天地顿时亮堂起来，万物灿灿生辉。
天气真好，太阳真好，人们隔窗遥望，微笑啧啧赞叹着。去外面活动活动，晒晒太阳喽！人们三五成群不约而同走向户外，于是墙角、街头、院落、空地、广场、公园等地方如涨潮一般，人流量骤然增加。人们或聚或散，或站或坐，或行或歇，错错落落，悠然沐浴在阳光下。这些晒太阳的人大多是中老年和孩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至于青壮年们如同旋转的陀螺，整天忙于上班工作，哪里会有这等闲工夫！
太阳如同一个悬挂在空中的大火球，慷慨无私地馈赠着温暖。那些晒太阳的人们乐呵呵面对着太阳，任阳光在身上洒落流淌。阳光照耀在头上，每根头发都变得松软；阳光照耀在脸上，每个毛孔都开始舒张；阳光照耀在手上脚上，老化的皮肤、僵化的关节又有了生机与活力。奔涌而来的阳光包裹着每一个人，透过层层衣服将热量传递给身体，进而传递给心肝脾肺肾，传递给身体每一个细胞。在阳光的照耀下，人们身上积存的寒气渐渐被逼退，各种病毒也懒洋洋的，大病小痛都得以缓解。
自由自在晒太阳，舒服而惬意！在阳光中与老朋友叙叙旧，青春过往如在眼前，成败得失都在笑谈中；在阳光中与同龄人聊聊家常，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透露着人生的况味；在阳光中与志同道合的人谈谈志趣，心旷神怡，不亦快哉！即便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阳光下，也很好。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在温暖中一切随心。
在我的脑海中常常闪过童年的某些画面，其中便有晒太阳的情景。画面里的主角是爷爷，他是一位关中地区的普通农民。冬日里只要天气晴朗，年迈的爷爷都会到家门前晒太阳。他穿着旧棉袄，有时坐在石磙上，有时坐在小凳上，有时干脆蹲在墙角边，两手抄在袖筒里，眯着眼睛，长久凝望着太阳。他静默无言，却好似有所祈求。童年的我不懂事，不谙爷爷心事，常常绕着他跑来跑去，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现在我也渐渐衰老，也喜欢上晒太阳，也渐渐读懂了爷爷。也许苍老年迈的爷爷在感恩太阳的无私奉献、慷慨给予，也许他在感慨太阳的永恒和人生的短暂，也许他在悲叹个人命运艰难坎坷，也许他在咀嚼那即将到来的永恒回归、生死迷局……晒太阳的农民爷爷，不言不语，隽永而深沉，宛如雕塑木刻。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没事多晒晒太阳，补充一下能量，心态平和与天地自然相契相融，你一定感受良多！冬天晒晒太阳，挺好的！生活，挺好的！
作者介绍：惠军明，西北工业大学附属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硕士，自由撰稿人。生性耿直，不善交际，因此尝尽人情冷暖酸甜苦辣。热爱文学，钟爱文字，尤爱唐诗，一身酸气。教学之余喜欢舞文弄墨信笔涂鸦，抒自我之灵性，成一家之美文。播种于春野，收获于金秋，十多年磨砺，略有小成。十多年来在《西安晚报》《美文》《当代教育》《四川文学》《教师报》等各级各类报刊发表文章1000多篇，安然行进在探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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