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红楼梦之凤姐的机心 | 赵玉田
凤姐的机心
文：赵玉田
王熙凤是《红楼梦》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也是曹子泼墨如水和悉心塑造的对象。在此，我不得不说，曹雪芹对作品中的人物都是平等对视的，从来不糅杂个人情绪或者功利性，书中的400多人物都平等地给了读者，谁是谁非，后世之人自有评说。这是作者的伟大之处，甚至可以说，就连“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都无与伦比。我由是感激曹子给后人留下的文化饕餮，世事和艺术的真谛不断警醒着后来人。书回正传，红学家对王熙凤的研究很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脂砚斋评说，黛玉一生是聪明所误；宝玉是情事所误；熙凤是机心所误；宝钗是博识所误；湘云是自爱所误；袭人是好胜所误；我单说王熙凤的“机心”，我无法和大家的如椽之笔相比，姑且以我笨拙的手笔和读者分享吧。
“机心”人皆有之，但是机心太重了，或者不择手段，那就会游离于世人之外，曲高和寡了。但是生活中屡屡不乏攀权富贵、吮痈舐痔之人，或用机心去攀岩机心，把人生的大好时光都耗取殆尽，遗恨终年；或用机心去套取诚心，强取豪夺，擢发难数。兹以为，机心应是建立在善道的基础上，至少它的初衷应该是美好的。
《红楼梦》中的人物是各有机心的，但是王熙凤的机心最重。她往往是以别人的痛苦赢取自己的利益，“小我”意识至上，《红楼梦》里的功利性在王熙凤身上表现的是淋漓尽致，在第十五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里，老尼求王熙凤一件事，说她当初在长安县善才庵里出家的时候儿，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的女孩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进香，不想遇见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那李少爷一眼就看中了金哥，立刻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府守备公子的聘定，张家欲待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了，谁知李少爷一定要娶，张家正在没法，两处为难；不料守备家听见此信，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吵闹，说：“一个女孩儿你许几家子人家儿？”就打起官司来。女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找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老尼认为长安节度云老爷和贾府上相好，求王熙凤帮忙成全此事。王熙凤说：“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三千两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们作盘缠，我一个钱也不要，就是三万两我此刻还拿得出来。”之后，金哥知道另许李门，她便一条汗巾悄悄寻了自尽。守备之子知金哥自缢，遂投河而死，张李二家“人才两空”，这里凤姐却安享了三千两。
凤姐巧舌如簧，目的是三千两银子，后果自负，以致损害了两条人命，自己得了三千两银子。为了利益何管别人的死活呢？凤姐依托贾府的声望，私背贾府干下罪恶的勾当，这就是强取豪夺！
凤姐是个阴谋家，大管家，但他不是一个政治家。
《论语·阳货》有言：“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意思是说，有些人外表非常严厉，内心却十分怯懦，若拿小人来作比喻，就像是翻墙挖壁进入别人家里的盗贼。用“色厉内荏”一词来形容小人尤为贴切。我们再来看凤姐所为，在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酸凤姐大闹宁国府”里，凤姐说：“如今娶了妹妹（尤二姐）做二房，这样正经大事，也是人家大礼，却不曾和我说，我也劝过二爷，早办这件事，果然生个一男半女，连我后来都有靠，不想二爷反以我为那等妒忌不堪的人，私自办了，真真叫我有冤没处诉。”又道：“我并不是那种吃醋调歪的人，你我三人（凤姐、贾琏、尤二姐）更加和气，所以妹妹还是我的大恩人呢，要是妹妹不合我去，我也愿意搬出来陪着妹妹住……”凤姐一面使人在外打听二姐的底细，唆使二姐前夫张华衙门告状，告“贾琏在国孝家孝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之后利用秋桐（贾琏之妾）之手杀害尤二姐。凤姐以机心套取善心，借刀杀人，罪恶昭彰，口蜜腹剑，好像最后落得个“里外是好人”。在这个程度（利益至上）上来说，凤姐是个阴谋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阴谋手段在红楼中是无人可比的。
王熙凤是荣国府甚至是宁国府的大管家，真正确立“大管家”地位的是在“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之后，凤姐深知不拿出点政绩，在倘大的两府里是没有尊严和地位的，所以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卫，王熙凤协理宁国府”里，在贾珍推荐凤姐料理家事的时候，王夫人有“活动”之意，凤姐立即抢嘴说道：“大哥说的如此恳切，太太就依了吧。”王夫人道：“你可能么？”凤姐回道：“有什么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了，不过是里面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的，问太太就是了。”从对话中可知，凤姐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慑力而自荐，也正是在协理宁国府中，树立了她在贾府中的威望。自此宁荣两府在王熙凤的管理之下骎骎日上。
如果说凤姐大管家的地位谁可以替代的话，那就是贾探春了（这里不多赘述，在以后贾探春的研读中和大家咬爵）。
在政治家这一点上，凤姐不如秦可卿。秦可卿是有战略眼光的，我们姑且不说秦可卿的身份和地位。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卫，王熙凤协理宁国府”里，秦可卿给凤姐托梦，说：“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赶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又没有典卖诸弊。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这些凤姐是没有想到或者没有去想，由于缺乏政治家的胸怀、眼光，致使贾府落得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贾府是毁在了王熙凤的手里。
凤姐的机心在于算计，算计名利、算计得失，她处处都是为了一个“小我”。可为一己之私而不全大局，为一人（贾母）欢喜，而功于表演（在第三回“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可见一斑）。政治家方面不如秦可卿，大管家方面贾探春权且可以替代，在阴谋家方面真可谓独树一帜。
凤姐缺乏慈悲心肠，有语“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你若慈悲，人心自来。”可凤姐得到的是什么？清风乎？人心乎？
做人和做事俱为一体，不可分割。首先凤姐做人有痒，做事阴险，我们不学习她。还是我开头的一句话，机心应是建立在善道的基础上，至少它的初衷应该是美好的。
有人问，凤姐的成功之处在哪儿呢？我不恰当地概括为一句话，“她从客观上延续了贾府的三春”。
品读红楼，就应该思考红楼，思考人生和社会，攻破那个“小我”，让大爱大美普照！
2015-9-10
作者简介：赵玉田，男，山西陵川人氏，喜欢文学、戏曲、红学，喜欢思考，独立于世俗之外，遨游于蓝天之下。作品曾在各种报刊发表，最喜欢的两句话：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思想是艺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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