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世界,世界在身边。第108,垂虹桥

《弘治吴江志》:“长桥,在东门外。宋庆历八年,知县李问、尉王庭坚劝民输钱数百万,将立学。会诏不许,遂建此桥,始名利往。横跨江湖之间,长二百许丈,用木万计,中建一亭曰垂虹。”长桥因此也叫垂虹桥。

李问,于庆历三年(1043年)由大理寺丞转任吴江知县。大理寺丞从北齐开始为七品官,到唐代颇有实权,但在北宋初仅为寄禄官,就是有官名有待遇,但没有实际职事,外放知县,相当于升官。

北宋时,长桥在吴江东门外,太湖在城西,中间隔了一个吴江县城即松陵镇,长桥所处的这个位置,很长时间里被认定为吴淞江之源,相当于东太湖整个把吴江城包在中间,从城东注入吴淞江。

当年的松陵就在一个岛上,从城东北能直接看到西山,东山应该还没有靠上陆地,今天的渡村一带还是一片水域。

从这张图看,长桥当在县城东偏北

借用亭子兄一位网友的示意图,春秋时期的太湖岸线比今天偏东,松江(笠泽江)入口处是一个小岛,后来扩展为松陵镇、吴江城,长桥应该就搭建在松江入口,所谓的横跨江湖之间。但是长洲一直是存在的,《吴江志》里的图也太写意了。

《弘治吴江志》接着记载:“治平三年,知县孙觉重建。中兴,驻跸武林,往来憧憧,以桥为利。有议以石易木柱者,亦卒不果。绍兴中,逆亮犯淮,中外戒严。或献计枢庭,乞行下平江,焚长桥。郡守洪遵持不可,而县民已有知之者,相与聚哭于圯下矣。德祐元年,毁于兵。”

中兴,指的是宋高宗赵构南渡建立南宋,武林指的是杭州。当时山河破碎,百废待兴,长桥成为南宋新京畿附近极为重要的交通孔道,有提议将木柱改为石柱,但耗费颇大,朝廷可能拿不出这笔钱,只能作罢。

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悍然撕毁宋金之间的绍兴合约,大举南侵,一路杀到长江北岸,准备横渡长江,到杭州来观赏“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老一辈的抗金将领或离世或退隐,整个南宋朝廷找不到一个敢于披挂上阵的将领。朝堂之上,核心领导层提出的建议是烧毁长桥。试想如果长江守不住,区区吴淞江就能挡住金兵?平江太守洪遵坚决反对,并(可能)发动百姓到长桥边哭述。

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一介书生虞允文挺身而出,在采石矶组织宋军水师,利用新发明的火器(箭),将渡江中的金国水师大部焚毁,失去战船的完颜亮移师瓜州,准备孤注一掷,却被惊恐的部下刺杀,金兵大军北还,宋金双方恢复战前的态势。长桥算是保住了,但与百姓哭述几无关系。

德祐元年,蒙古大军对南宋发动灭国之战,长桥毁于战火,不知是进攻的元兵所为,还是防御的宋兵所为,乱世之中,也无人关注了。

进入元代,数次重修扩建长桥:“元至元十二年,总管宁某重建,为梁八十五槅。大德八年,平章阇里增置一十四槅,共九十九槅。泰定元年,平江路治中三哥造东长桥,号双虹。二年,判官张显祖以石易木,鼎建石梁六十二槅,每槅用铁锔八条,各长一丈三尺,重四斤,水底钉以桫枋,以防倾圮。两堍立汇泽、厎定二亭。三年,达鲁花赤完者于两堍镇以四大石狮,立四大石柱,将东长桥拆毁。至正十二年,监州的斤海牙重修垂虹亭。厥后,俱毁于元季之兵。”

石桥始于泰定二年(1325年),由判官张显祖主持。其间还建造过东长桥,但仅存二年。至正十一年(1351年),红巾军起义在黄淮之间爆发,第二年,州长的斤海牙还有闲情雅致重修垂虹亭,四年后张士诚攻陷平江,元政府失去对苏南的控制,直至灭亡。

从明初开始,到《吴江志》成书之时:“洪武元年,孔知州克中重修完固,即水中立石柱,添造垂虹亭共一十一间、两过路。永乐二年,蒋知县奎改砌石面,易以狻猊层栏。正统五年,周文襄公忱重修。成化七年,都知监福、少监某舍银一百两为倡,王知县迪重建南段。其北段于成化十六年崩圮。十七年,邑人屠氏之母赵氏一力建完此桥,左江右湖,蜿蜒矢矫,如老龙卧波,长虹饮海,行者晃漾于天光水色中,真海内之奇观、吴中之胜景,游者当自得之,难以笔舌形容也。”

差不多30年左右,长桥都需要修整,间隔较宋元时期短很多,何以木桥不用经常修整,而石桥反而要经常修整?说明明代苏南经济发展神速,通过长桥的人流量和货流量远远超过以往,苏南从此成为中国经济最繁荣的地区。赵氏夫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建完长桥南段,财力可见一斑。

另一方面,进入明朝后吴淞江大部淤塞,夏原吉前来治理,他采纳专家建议,采用“掣淞入浏、掣浦入淞”之法,将太湖东泄之水改由浏河与黄浦入海,此后的各种太湖流域水利书,屡屡提到吴淞江淤塞的一个(主要)原因是长桥的修建,限制了太湖来水量,所以太湖源头后来北移至瓜泾口。这岂非无妄之说?

所以莫旦又按:“长桥当太湖入江处,近年来水中为茭芦洲渚所涨,加以人力,桥旁皆为平地,居者成市矣!呜呼!安用此六十二槅为哉?”

后来发生的事,据说是这样的

后面的华严塔

当我在桥上桥旁走来走去时,一直有三个小女孩坐在桥旁的石阶上说个不停,我准备离开时,发现是其中一个女孩在向自己的小伙伴述说,大致上是说她不管如何小心、如何友善,总是被另一个同伴当作恶意,看她神色颇为烦恼颇为无奈,而另二个女孩也不知如何帮到她。

我心想,娃娃啊,成人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恐怕更多,要解决这样的事情,你可能要去搭一座桥,但就像这座桥一样,它已经断了,与其受人无端误会,还不如就让它断吧,反正早已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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