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川藏线骑行。二十一,芒康

川藏驿道,从竹巴笼到芒康,一共3站(第27-29),第27站宿莽岭,第28站宿邦达村(不是的昌都南边的邦达镇),第29站宿芒康,当时叫江卡,就是现在芒康县城所在的嘎托镇。三天行程350里,驿道在今天318国道和214国道的中间。

欢迎来到西藏,欢迎来到芒康

过了金沙江,大概三四公里后,来到传说中的超级烂路,果然是很烂。

最后一段好路

一直到宗拉山垭口,基本就是这样的路

是要改建这么长的一段路,为以后修建高速公路做准备?

第二次去芒康时是坐车,同车有一位藏族女子,家住巴塘,她在芒康县城一所学校教书,已经有十多年了。我问了一个很天真的问题:竹巴笼去芒康的路啥时候能修好呢?她和藏族司机一问一答,让我见识了藏式幽默。大意是:这条路十几年里几乎无日不修,修好了,不出十天,洪水马上会把新路冲毁,然后政府再派工程队来修路,接着轮回。

我本想问她,这样的路,你每周都会来回芒康和巴塘吗?但看到她笃定的样子,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来一个傻傻的问题。我想到了《乡村女教师》,但很难和她联系在一起,从巴塘出发时,她的一个男性亲属为了给她送一个什么物品,直接把一辆SUV停在大路的中间,其他来往的车子只能绕着走,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抱怨。

这条河叫西曲,金沙江的支流,在竹巴笼对岸汇入金沙江,与318国道并行。河水混浊,水流湍急,注意河边高山上滑坡的痕迹,和布满河道的石头,一旦发生滑坡、泥石流,西曲一定会被堰塞,就会轻易冲毁河堤,还有河堤上的公路。不去解决滑坡泥石流的隐患,把路修得再坚固,也无法避免天天修路的轮回。

金沙江与澜沧江之间的山脉习称为达玛拉山——宁静山,或被称为芒康山,向南延伸到云岭。在宁静山脉找金沙江和澜沧江之间的分水岭垭口,仍然困难。因为在并行的大江之间,往往还有多条支流并行,由于这些支流是在平缓的高原面上渐渐下切的,所以流向变化多端,捉摸不定,构成类似网络的水系形式,这些小水系互相侵夺、彼此交错,给想要描画出大江之间分水岭的人制造了很多麻烦。

和金沙江以东、澜沧江以西的山脉比较,川藏线上达玛拉山——宁静山的那些垭口似乎矮了一个尺寸,无论是北线的矮拉山垭口,还是南线竹巴龙与芒康之间的宗巴拉山垭口、芒康与竹卡之间的拉乌山垭口,似乎都不足为道。

这其中有地质的原因,金沙江西岸至澜沧江是一个较稳定的地块,也可以说它是在造山运动或高原抬升之中,稍显安宁的一张床榻。在中生代,这里甚至出现了与四川中部类似的红色盆地,人们也在昌都附近的红层中发现了恐龙化石。在稍晚一些的古近纪,这里仍然有规模很大的山间红色盆地,而且在盆地里沉积了膏盐,这给后来澜沧江盐井一带盐泉的形成、盐业的兴盛,奠定了物质基础。

此去古盐田不远

中午与一群骑友在路边一起休息打尖,在一家藏民开的小馆子里午饭,我去点的菜,藏族大妈居然烧出一桌像模像样的川菜来。其中有五个骑友来自西昌,领头的那位是号称中国第一个躺着骑川藏线的奇人,前一天在巴塘57318客栈遇到的,他说躺着骑上山的时候很累,其他的路段比较舒服。

午饭后,骑往海通兵站,又遇到一位奇人,穿着拖鞋,拖着一辆巨重的车,要上一道陡坡,要我帮忙。我一推,乖乖,这位大哥真要拖着这辆超重的车去拉萨吗?那道坡大概七八十米,差点推掉我半条命,然后赶紧骑上我的车,逃命去了。祝他好运!

过了海通兵站,路渐渐好转了,然后一座山峰横在面前,那应该是宗拉山了。几个年轻骑友在路边休息,问我有没有水,有没有吃的。他们中午没在路边小馆子吃饭,后来就再没发现吃饭的地方,靠带的干粮支撑到此,看到还有这么一座大山要翻越,顿时感觉又饿又渴,我把剩下的水匀了一半给他们,再找到几个昨天在巴塘买的小蛋糕给了他们。这时候,另一个小伙子骑了过来,给我拍照,然后看着我们前面的大山,轻轻说了一句:那是我们的坡。

看得到的那个拐弯处,只是整个上坡路段的1/3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这儿,距离宗拉山垭口很近了

唐代以前,芒康境内基本上是土著居民和古羌部落的混杂区。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后,芒康被吐蕃占领。此后随着佛教的传入,创立了大量的寺庙,并受吐蕃流官管理。这一时期芒康境内开通了“茶马古道”,芒康随之成为吐蕃东南部对外政治、经济、文化等交流的重要窗口,也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明朝正德四年,丽江纳西族占领芒康大部分地区,芒康成为纳西族的领地。到明末,芒康又成为蒙古固始汗的控制范围。清康熙年间,内蒙古准噶尔部占领芒康,尔后清廷自青、川、滇派兵三路进攻西藏,平定了西藏的动乱,芒康归属于巴塘管辖。清末赵尔丰开始“改土归流”,随后清廷勘定川、滇、藏界,芒康境内的东、南部建立碑,此碑以东为四川管辖,以西隶属西藏,事实上川藏还是以金沙江为界。

1950年1月,解放军进军西藏,同年10月上旬,18军157团、14军126团分别进抵宁静、盐井宗,配合昌都战役。1956年10月,正式建立了宁静、盐井县。11月,芒康十八土司之首普巴本·次旺多吉袭击竹卡守桥部队并包围荣许军需站,解放军出兵镇压,战火烧过金沙江,西藏平叛开始。1960年4月,宁静县、盐井县合并为宁静县。1965年11月,宁静县改名为芒康县。

翻过宗拉山垭口,速降7、8公里来到芒康县城的吉祥宾馆,飞登的客栈在对面。老板是湖南人,很自豪地说,在芒康县城里,没有哪家客栈的条件比我这儿好。这一天下来,很多骑友的车子出了状况。老板备有水管,可以清洗车子上的泥巴。

宗拉山也被叫做芒康山,宗拉山垭口,是从川藏南线进入西藏地区的第一个垭口,芒康山呈现红色,是大自然赋予芒康山的记忆。

芒康,座落在一个三叉路口,一条路进西藏,一条路下云南。1994 年王立雄开车进藏,在那个路口碰上一个军官拦车,向他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士兵。虽然军官没说,看神态,王已经猜到了八九,那个兵开了小差。军官指挥他的士兵分头向云南和四川的方向追。

王立雄继续往西藏境内开了几公里,在无人也无草木的西藏大山之中,远远看见一个孤独的身影。像那军官形容的一样,没戴帽子,只穿一身迷彩服,剃光的头在中午垂直的太阳下发亮。是那个兵,他低着头,步履沉重,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苦字形容───苦成一团,让人看了心疼。

王立雄停车在他身旁,那是个农村孩子,问他每一句话都老老实实回答。王劝他赶快回去,向军官解释他不是开小差──因为他是向西藏深处走而不是向外走(尽管也许是他走错了方向)。最后王学着军队的口令让他“跑步走”。他真地按照军队操典的姿势往芒康方向跑去了。

当晚王立雄住在竹卡兵站。兵站站长身材魁梧,气势豪爽,是个典型的军人,但是听了逃兵的事,眼里却泛出泪水,使劲抑制才没流出。随后他感叹那个兵的前途算完了,不管他是不是真要开小差,都会受到军纪处分,以后也就不可能得到提拔机会。不过王立雄明白,那显然不是使兵站站长眼含泪水的理由,打动他的是所有进藏汉人内心深处的孤苦与乡愁。

据说西方传教士的足迹从未越过芒康山,这里的藏民信奉的始终是藏传佛教。近代史上,传教士们费尽心思进入卫藏,甚至在拉萨建立教堂并活动长达30年之久,但是并未打开任何局面。而在康藏地域,西方宗教已经深入到芒康山以东的巴塘、理塘,以南的德钦、维西等滇西高原并,建立教堂,但信众寥寥,并至此戛然而止。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无论是从东往西,还是从南到北,西方宗教的传播始终未能跨越芒康山的垭口,进入藏传佛教的神秘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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