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周柏屹作品

四月·改河

周柏屹(四川)

西边就是天宝寨,除了华蓥山,它是方圆十里最高的山寨了。夕阳轻轻拂过,留下一片红。那时,我常常坐在河边的苦楝子的树顶上,畅想:夕阳走过的地方,也有一条小河吗?四月的改河平静悠扬,从东边的华蓥山信步走来,携着顺流而来的杂草,间或也有一些红的黄的碎花。河边的苦楝子树开满了细小的花,一攒一攒的,浅紫色,像紫薇花,但花型小得多,有淡淡苦香味。沿河十里,它是所有树中最高大的。爬上树顶,寻着那个巨大的丫杈。坐在树顶,看着归家的夕阳,等着归林的黄鹂,望着跃水的小鱼,和着潺潺溪流,天宝寨投下巨大的身影。静静的坐着,等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缠绕着苦楝子硕大的树冠。

四月的改河却是那样笔直而悠长。

河岸上长着许许多多的树。麻柳树最多,其次是杨柳,也有杨槐、桑树。大多都是些不开花的树。其实它们也开花,只是没有桃红杏黄般缤纷绚丽,所以也就不被看作花了。就说那杨柳吧,会生出些白色的柳絮,恐怕从盘古开天也没几个人把它视作花。再说麻柳,倒是真开花,一串串,一吊吊。青绿色的花,像串串古钱倒悬在空中。细风吹过,像风铃是再恰当不过的了。麻柳的青花开得真是多,可却从来没有谁去把它摘下过,连蜂蝶都不待见它。倒是有人用它编出了揶揄的调调。麻柳树,吊吊多,你家的大姐会唱歌,唱歌数第一,得了只钢笔,拿回去,爹娘老子好欢喜。当然桑树也开花,听爷爷说,小时候,青黄不接,桑树花是不可多得的美餐。不过现在是四月,桑树花是没有了,倒是结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涩桑果。最让人嘴馋的还是杨槐花。四月的槐花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爬上树去,使劲掰下一根粗壮的树枝,树枝上满满的全是洁白的花,坐在树下,摘下花骨朵,撮起小嘴,拼命的吮吸干花里的蜜汁,再轻轻的抽出花芯,攒在手心,攒成一座小山,猛的一口,那堆花芯便灌进了嘴里,再狠狠地狼吞虎咽般的咀嚼,满嘴里响着芝麻果炸裂的窸窣声,槐花的蜜汁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清香、甜香。在80年代那个吃不饱的中午,这样的美味可比得上仙露琼浆。

四月的改河还是那样悠长而笔直。

河滩上,青葱的铁马鞭伸展着直直的脚,像横行无惧的巨人,贪婪的埋着头,伏饮着溪流。香芙子也从沙滩上冒出了头,直直的,尖尖的,似一柄长矛,直刺云间。野芹菜、苦蒿草、艾草、鱼鳅苋,所有属于四月的草,都在改河的暖阳与温润中,挤出了头,直直的伸展着,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混乱,还是混乱。改河也丢掉了往昔的娴静,它鼓噪着,奔走着。它脱下了曼妙悠长的青花裙,换上了简短笔直的牛仔裤,它骑着骏马,奔跑着;它踩着斑驳的光点,唱着跳着。它沉浸在野草们送来的浩浩天涯里,它挽着铁马鞭投来的绿油油的目光。它闯过林间,奔向长长的沙滩;它掠过华蓥山的影子,奔向西边的天宝寨。

四月的改河是那样笔直而悠长。笔直的苦楝子树,笔直的铁马鞭的脚,笔直的牧童的笛声。笔直的伸展,笔直的吮吸,笔直的悠扬。笔直的光阴总是匆匆,悠长的光阴却只能倒映在悠长的河水中。天宝寨的夕阳渐渐红了,远处牧童的青笛,从华蓥山边缓缓走来。夕阳拉长了黄牛的影子,苦楝子树与天宝寨相互守望着。四月的改河悠长了夕阳,四月的改河悠长了天宝寨。

晚风拂柳轻悠悠,斜阳近花随水流。半摇秋千半摇心,朝成卯时暮成酉。四月是笔直的,一如那静静的改河,四月是悠长的,一如那林间的穿梭。

2020年4月7日于故乡文庙村

【作者简介】周柏屹,四川省广安市广安区红状元教育培训学校语文教师、校长。1981年生于川东偏远小乡村,从事教育工作17年。闲暇时喜欢写写画画、喜欢朗诵现代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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