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惠军明 / 难忘童年打土仗(外一章)|南粤诗刊◇2021年4月刊◇总第46期


南粤诗刊


●惠军明
『 难忘童年打土仗(外一章) 』

八十年代初,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当时生活在乡村,物质相对匮乏,但我的童年依旧充满欢乐。在田野疯跑,与伙伴追逐嬉戏,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拉弹弓打鸟,爬树捉雀等等,玩得不亦乐乎!其中有一种“打土仗”的孩童游戏,虽然有点野蛮暴力,但却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也许因为童年常常看打仗战斗的电影,也许因为乡村之间的固有的领土观念,也许因为男孩们有好斗的本性,也许因为家长们对乡村孩童疏于管理,我们与邻村孩童常常“打土仗”。所谓“打土仗”有别于械斗,而是两群孩童站在较远距离,互相用土块瓦片乱扔,直至打退对方。
我们和邻村隔着一个打谷场,两村孩童到常常到那里玩耍。不知何时,两村孩子有了嫌隙,矛盾渐渐升级,直至水火不相容。于是以打谷场中心为界,东西两村孩童相互约束,不准越雷池一步。如果有外村孩子越界,便被视为挑衅;如果大量外村孩童越界,便会引来一番激烈的对抗——“打土仗”。
那时我们几个善于奔跑的孩子充当着“侦查员”的角色,常常到打谷场附近观察敌情。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到村中联络大小孩童。我们会一路小跑,窜到各家各户,拍门叫嚷伙伴姓名。“建设,扩社,明利,赶快出来集合,'西村’入侵了!”我们大声急切地呼喊,生怕他们耽搁,误了绝好战机。大大小小的孩童们都极其好事,很快从家里跑出快速集合。在几个半大小子的带领下,喊着口号,浩浩荡荡开赴战场。
到了打谷场附近,我们面对入侵者,先指指点点,大声呵斥,希望他们撤出我们的领地。“西村”孩童在远处嘻嘻哈哈,蹦跳叫骂,对我们的指责毫不理会。看来矛盾难以调和,只能用战争解决问题。“冲啊!杀啊!”两村孩童在地上捡起土块瓦片,用尽全力扔向对方,发泄着愤怒。土块瓦片密集在天空飞过,如同流星般划出一道道轨迹。孩童们很机灵,都有自己的防弹方法。有的在头上扣着破脸盆,有的躲在破墙后,有的拿着木板,有的腾挪躲闪……现场厮杀激烈,战斗常常处于白热化的胶着状态,一会儿是我们追着“西村”孩童跑,一会是“西村”孩童追着我们跑。虽然到处是枪林弹雨,其实被土块瓦片击中的几率并不大,因为距离相对较远。当然偶尔也有被不幸击中的时候,有时也会负点轻伤。但那时我们的集体观念很强,轻伤不下火线,继续同仇敌忾与敌方周旋战斗。“打土仗”让同村孩童紧密团结在一起,主动承担起各种角色,有的成了“指挥官”,有的成了勇猛的“战士”,有的成了“后勤补给”,有的成了“通讯兵”,有的成了“宣传员”……战斗互有胜负,打谷场上的孩童如潮水一般涌来涌去。有时,我们会在战场捉到“俘虏”。一群孩童得意扬扬将“西村”的孩童押解而归,然后等着对方派出代表进行“和平谈判”。“谈判代表”如约而来,与我们进行交涉,有时是互换 “俘虏”,有时约定几日不到打谷场来玩,有时是重新划定两村分界线等等。经过双方商谈,“打土仗”暂时宣告结束,和平重新到来。常常进行“打土仗”,两村的孩童也彼此增进了了解,后来长大上学时,很多人成为好朋友。
“打土仗”是乡间孩子们创造出来的一种战斗游戏,它调剂丰富了我们的单调生活,让我们收获到很多欢乐。一晃数年过去了,孩童时代“打土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由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记忆中的田野
田野包围着村庄,却无法将其吞噬,如同被施了神秘魔咒,无法前进一步。村庄是田野的驿站,漫无目的行走的田野只有遇到村庄才得以喘息休憩。村庄是田野的点缀,村庄是点,田野是面,有了村庄的田野,才是一幅完整的画卷。
田野是农人们表演的舞台,地里的庄稼则是他们的成果和作品。一年四季,田野里不断变换着角色,上演着一出出好戏。既然是农人,就要有农人的样子,拒绝世故和矫情,老老实实种好属于自己的庄稼才是正道。于是农人们心里暗暗憋着劲,早出晚归,挥汗如雨,用心经营,希望作品能博得人们的赞许,赢得别人的尊重,获得满满的人生成就感。一年辛苦四季忙,成了农人们生活的常态。尤其到春耕夏收时分,为抢收抢种,农人们就无暇回家,于是妇孺于田间地头送水送饭成为一种常态。简单的饭食匆匆下咽,数口开水咕咚下肚,与时间赛跑,于龙口夺食,他们继续顶着烈日播种、锄地、拔草、收割。茫茫苍苍的天地烘托着他们的渺小身影,组合成天地间一道绝好的风景。
植物是田野里的抒情诗,是辽阔田野里的主角。你看那绿油油的各样青菜,自由自在舒展腰身;你看那青的黄的红的辣椒,一串串相互簇拥好不热闹;你看那紫黑的茄子,挺拔的葱蒜,垂挂的豆角,千姿百态好不逍遥;你看那地里的大豆高粱,呆头呆脑一脸憨样;你看那麦浪滚滚,数以亿计的麦穗集体笑弯了腰;你看那接天无穷碧的荷叶,你看那沉甸甸的饱满稻穗,它们在田野特立独行尽情歌唱;你看那密密匝匝哨兵般的玉米杆儿,一行行整整齐齐排列着,正在等待农人长官们的检阅;你看那无处不在的野花野草,泼泼辣辣,抒情写意惬意徜徉。田野是一面巨幅的画布,植物们是素材和染料,只等农人画师们将它们巧妙组合。
动物们是田野里的绝妙衬笔,它们不是主角,但却不可或缺。小河沟里的蝌蚪小鱼身如流线,禾苗树丫间的蚂蚁昆虫忙忙碌碌,花草间的蜜蜂蝴蝶上下翻飞,碧蓝天空中的鸟雀自由翱翔,田间地穴中的龟蛇鼠兔潜伏隐藏。田野是动物们的家园,它们在这里出生、躲藏、觅食、长啸、恋爱、繁衍、终老。它们的存在让寂静的田野充满动感,溢满了生机与活力。
田野是孩童们的乐园。从小生活在乡野,我是田园里的一员。春夏秋冬,田野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回荡过我的声音。
春天看柳枝婆娑,浅草嫩绿,野花点点,燕莺翩然;在麦苗青青的田地里东奔西走,挑拣各种野菜,回家温补肚肠;去田野里选颗青草做成哨子,摘些野花编成帽子,调剂单调的生活;去邻家的桑树上偷些桑叶,喂养嗷嗷待哺的蚕宝;到去年红萝卜地里仔细找寻,顺着新长出小小樱苗收获意外之喜。
夏天在小河里嬉戏、抓鱼,那是年年上演的好戏。数十个乡间孩童脱得一丝不挂,跳进小河溅起了无数水花,在水中变换着不同姿势肆意玩耍,全然忘记了时间。小河里的水不深,鱼却很多。捕鱼成为孩童们竞技的游戏,技术超群的徒手捕捉,水性差的如我们则是用竹笼捕捞。猛得将竹笼沉入水中,然后四处踩踏,浑水来捉鱼。几乎每一笼下水提起,笼底都会出现各种颜色的鱼儿、蝌蚪、泥鳅、黄鳝、河蚌。如果下雨河水变深,便可以尝试垂钓。找一根竹竿,绑几缕丝线,将奶奶的大头针烧红折成弯钩,再穿上一只蚯蚓,便可以甩竿静心钓鱼了。那些年水质很好,鱼儿繁多,简陋的钓竿效果奇佳。夏日的田野是缺乏安静的,蝉扯天扯地嘶鸣,蛙鼓着腮帮震天动地吟唱,各种水鸟叽叽喳喳,吵闹声从早到晚,几乎将夏日的空气点燃。
秋天的田野秋高气爽,空气清新,静谧安详。田野的秋风依旧呼呼啦啦,吹得白杨树哗哗作响,吹得人浑身惬意。微闭双眸,伸开双臂,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株草、一颗树、一朵云。秋天,在瓜果丰盈的果园里采摘,西红柿像红灯笼,葡萄若水晶,苹果、桃子、梨儿争相挂满枝头;秋天在田野采摘红色的枸杞,在河堤荒地小心翼翼的采摘野生的酸枣,在田野里采摘黑丫蛋,在莲菜地里偷摘莲蓬……秋天在野菊花盛开的田野里漫步,在金灿灿的稻田里挥镰收割;秋天在低矮的瓦房房顶蹿上蹿下,与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忘乎所以。秋天的夜晚秋虫的鸣叫也是此起彼伏,但声音并不高,如同在开一场私人音乐会。
冬天田野虽然缺少色彩,但视野开阔,一望无际。田野上的庄稼都被收获一空,田野间只剩下枯黄的荒草。这时可以到田野里看狗撵兔的好戏。那些好狗、劣狗、白狗、黄狗、黑狗、杂毛狗死命追逐目标,野兔如迅疾闪电于荒草间来回蹦跳。狗主人大声吆喝,围观的闲人起哄附和。捉没捉到猎物并非重要,重要得是那种热闹,那种氛围,那种快乐的心情。冬日乡野的孩童因百无聊赖,于是想出了点火的游戏。于田间地头,捡拾来枯枝烂叶,点燃一堆堆野火,相互围坐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时也恶作剧,故意点燃荒草,看火势如长龙般蔓延。不必担心火灾,因为冬日的田野没有成熟的庄稼,可以尽情放肆。至于烧毁的荒草,反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明年又会长出来的。
曾经的田野伴随着我不断成长,我浑身上下都氤氲着田园的气息。看不到绿色我会心慌,不自由我会窒息,说假话我会脸红,我已经被田园浇灌成一株朴实的庄稼。但时光荏苒,世事变迁,如今的田野去了哪里?回到属于我的村庄,那里的田野被高楼大厦取代,昔日的小河变成了高速公路,曾经的自留地变成了厂房。再也没有瓜果飘香的果园,再也没有禾苗青青的原野,再也没有高低起伏的河梁,再也找不到属于我的故乡。田野啊,你将我变成你的模样,你却丢下我去别处流浪。曾经的田园,流逝的时光,是否听见了游子的呼唤,是否看见了我满眼的忧伤,是否感受到我真心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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