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两棵枣树(十五)
两棵枣树
文/灵璧石秀
二爷爷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期间只是给家里面寄来过一封信,然后就杳无影踪。现在岁数大了,他才从南方回来,并且还是和当初那个让我们家遭殃的女人一块儿回来的。这样的状况让老院子里的大家极不痛快,二爷爷自己也不好意思回到老院子中,只是和那个女人一起住在亲戚家空置的老房子里。
大伯没去看二爷爷,堂哥、堂姐当然也不会去的,我只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跟着爷爷偷偷去过一次二爷爷那,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一是我真的不想去;二是因为我若是去了,心里面就会觉得愧对二奶奶;三是我不敢去,我担心堂哥和堂姐知道我去了,会喊我“叛徒”。但是在这个元宵节的晚上,我却不得不去,因为我的手指被烟花的余烬灼伤了,我不敢回家,我怕得到训斥,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捧着受伤的手指,向二爷爷居住的老房子飞快地跑去。英子挑着我的龙船灯,气喘吁吁地跟在我的后面。
老房子的门像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仍然是虚掩着的,那一点黄晕的光依然从门缝中泄出来,我“咣当”一声撞开老房子的门,冲进房内。二爷爷吓了一跳,他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来。我把受伤的手指伸给二爷爷看,二爷爷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捧着我受伤的手仔细地看,并且一叠声地喊房中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老房子的里间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她看见我和我受伤的手指时,不禁惊呼起来,她把我搀扶到椅子前坐下,然后开始给我处理伤口。这个时候,英子也赶到了,她不敢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站在我的旁边。
第一次与她如此接近,我能够听见她的呼吸。我感受着她双手的温暖,我享受着她眼中盛满的疼惜,不自觉地我竟忘记了疼痛。二爷爷站在一边给她帮忙,一会儿递剪刀,一会儿递包扎的线,忙得不亦乐乎。手包好之后,她又给我和英子每人的口袋里面装满了糖果和葵花籽。我让她不要把我手受伤的事告诉别人,她笑着允诺,并且用小手指勾起我的小手指,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不会对别人说的,并且叮嘱我必须天天去她那儿换药。我点点头,便和英子一起高兴地跑开了。
回来后,我把包扎过的手,缩在袖子里藏着,还好,居然没有被我的奶奶和母亲发现。
连续去老房子换了几次药后,我和她熟识了。这以后,老房子成了我经常去的地方,不过每次去我都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时一头扎进老房子中,然后在老房子里一直跟着她,不离她的左右。离开时,我也是趁着没人看见时,才猛地从老房子里窜出来,然后再若无其事地从老街上慢慢悠悠地走回到我们的老院子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知道,她是寂寞的,我能感受得到。她总是待在老房子里,不出去,也不与街坊邻居来往。每次见到我去了,她都会露出高兴的笑容。
她经常讲故事给我听,有一天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枣树的故事:
“这一家有姊妹两个,姐姐俊俏善良,妹妹丑陋阴险。父母做主把姐姐许配给一个叫“石郎”的人,据说这石郎不仅仪表堂堂,并且家道殷实,为人忠厚。妹妹也想嫁给他。有一天,姊妹两人一起去担水,妹妹喊姐姐到井边来,说要把井水当镜子照一下,看看她们谁最美。姐姐心想别人都说我比妹妹好看,若是和妹妹比的话,怕妹妹伤心,于是就推辞不愿意到井边去。妹妹再三恳求,并且跑过去拉姐姐的手,于是姐姐就在妹妹半推半搡的情况下来到了井边。
姐姐刚把头伸到井的上方,妹妹便在后面使劲一推,可怜的姐姐“咕咚”一声掉进井里面。妹妹哭着回家告诉她的父母,说姐姐失足跌到井中淹死了。父母很悲痛也很着急,眼看着就到了石郎来迎娶姐姐的日子,现在姐姐死了,可如何是好?妹妹让她的父母不要着急,说自己愿意代替姐姐出嫁。父母没办法,到了迎娶的那一天,只能让妹妹穿上姐姐的嫁衣,嫁给了石郎。
石郎把妹妹娶进门之后,并没有嫌弃妹妹容颜丑陋,还是和妹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有一天,石郎经过姐姐淹死的那口井旁,一只小雀从井里面凌空飞出,它一边鸣啼一边“倏”地落在石郎的肩头,任石郎怎样赶也赶不走,石郎没办法,他只好把小雀带回了家。回到家后,石郎把小雀装在笼子中,挂在房檐下。
早晨,妹妹起床梳洗,挂在房檐下的那只小雀说话了,“拿我梳子梳狗头,拿我镜子照狗脸”,一开始的时候,妹妹也没在意,但是从这以后只要是妹妹梳洗,那只小雀都会这样反复地说。妹妹很生气,她趁石郎不在家时,把小雀从笼子里面抓出来,生生给摔死了。石郎回家后,不见小雀,四处寻找。妹妹告诉石郎,说小雀被猫抓死了,并指了指放在墙角旮旯处的小雀尸体。
石郎很是心疼,他把小雀埋在菜园的旁边。过了一些日子,在掩埋小雀的地方冒出一棵枣树苗,说来也奇,那枣树苗见风就长,一会儿工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然后开花,紧跟着便挂满了红彤彤的枣子。夜晚,石郎搬来一张网眼床,在枣树下乘凉,每次只要石郎张开嘴巴,就会有一颗甜蜜蜜的枣子落到石郎的嘴巴里。石郎让妹妹也到枣树下乘凉,妹妹仿照石郎的样子张开嘴巴静静地等枣子落下来,但是妹妹每次张开嘴巴,就都会有一团鸟粪落到妹妹的嘴巴里。
妹妹气急了,一天趁着石郎出去的时候,她把枣树砍了。石郎回来后,不见枣树,就问妹妹,妹妹说枣树被大风吹倒了,石郎很伤心,就把枣树的枝枝丫丫去除,做成了一根捶衣服的棒子。只是这根棒子很是奇怪,每次只要是捶石郎的衣服,哪怕衣服已经褴褛,捶着捶着,都会捶成新的。但是捶妹妹的衣服就相反了,无论妹妹多么新的衣服,捶着捶着,都会捶得破破烂烂。”
本来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情节中的我,听到这儿,猛地惊醒过来,我突然想到上几天大伯把“灵枣儿”树的树杈砍下来一小截,做成了捶衣棒,现在那根捶衣棒正放在二奶奶房间的窗沿上面。我在心中暗暗猜度,大伯做这个捶衣棒,难道是想用它来捶二爷爷房中这个女人的衣服的吗?这样想着,竟莫名地担心起来。我打断了她的故事,说自己回家有事,然后就慌里慌张地向老院子跑去。
走进老院子中,我看见二奶奶正坐在“灵枣儿”树下,风扬起了她的花白的头发。在二奶奶身后不远处,那根“灵枣儿”树杈做成的捶衣棒赫然地就放在窗沿上。我没有惊动二奶奶,只是蹑手蹑脚地从二奶奶的身后偷偷溜到窗户旁边,悄悄地抓起捶衣棒藏在身后,然后才去喊二奶奶。但是二奶奶却低垂着头,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就是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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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系灵璧家园网一级作家胡瑰丽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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