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随笔】看不见的风景
看不见的风景
文/徐芹
现代社会有许多人爱上旅游，全方位感受祖国的大好河山，用眼睛用心用全全身的感官和神经去拥抱，用镜头或是画笔把那些美一一定格描绘，通过手机随时与远方的朋友分享，空闲时再慢慢地回忆。
如果说一个人眼睛看不见了，还要外出“看”风景，一处一处地感受，看画，看陈列物，看雕塑，看人山人海，可能有许多人在生活中遇到过。我也有幸遇到过一次，并跟随了许久，感动了许久，却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因为那样的震撼力太大，超乎我的想像，实在无从下手。
直到读过茨威格《看不见的收藏》。初看到这个题目时我就猜，这里写的是什么故事，什么样的收藏看不到，应该是美德或是荣誉之类的。像中国的“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般地给孩子留下珍贵的东西。
看过那个故事之后，我还是惊呆了，世界上竟然“有一种照透灵魂，倾注于艺术的狂热”，不为钱，只为灵魂的滋养。虽然作者有可能是编的，但是有些作品是生活的艺术化，我相信，在那个时代，那个战争年代，那个阴郁的没有欢乐的时代里，这样怀着纯真的热情热爱艺术的盲人是有的。亲情真善美和艺术自身的灵光，是所有时代的灯盏，如佛光，照亮温暖所有废墟上的生灵。
读过之后，又一次陷入回忆，那个盲人看风景的故事。那个盲人是个老人，六七十岁，陪着他看风景的是他的儿子和他的老伴。
2014年，怀着为春天祈福为一家人纳祥的虔诚之心，随许多人一起，去最近的九华山拜佛上香。
年初二晚上，坐火车转汽车，到达池州车站，才知道站内所有通向九华山的车都停班，据常来的朋友说，可能是当地香客满了，吃饭和住宿都达到饱和状态。在车站外好容易等到一班通向九华山的汽车。和以往通往别的景点的汽车不同的是，车内的檀香，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轻轻的抚慰你的灵魂。离九华山还有四五里路程，前面已经开始堵车了。小车如水流，缓慢着向前爬去，几条通道都不许我们坐的这辆车进入，最后七拐八弯，才终于进站。
车站的广场上和卖车票及旅游景点票的窗口都排成长长的队伍。许多都是一家三口来许愿还愿祈福祈祥，也有朋友结伴而行，更多的都是年轻人。
儿子要先拜地藏菩萨。
从南门入，刚踏上第一层的台阶，我就注意到那个很独特的一家三口人，一直在我们前面，从背影看，是儿子和老伴搀扶着老父亲，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上。每上一个台阶，老人总是先抬起一只脚摸索着，然后才把脚放上去，然后再试着另一只脚。像踩着极缓慢极柔和的音乐拍子一阶一阶走向高处。我的第一感觉是老人看不见路，我从侧面偷偷地望过去，老人的两只眼睛都凹陷下去，没有眼珠应该是个盲人。每到一个大的台阶或是平坦的路面，儿子都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话语，上上下下的台阶太多，我一直在专注半看着他们忘了脚下的台阶，还摔了一脚。
爬起来，给儿子和老公说起这位老人，他们都看到了，都在感叹着。作为儿子，在父亲看不见的情况下，还依然满足父亲的心愿，来拜地藏菩萨，许大愿或是还愿，一路上人那么多，能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一直跟在这位特殊的游客后面，在游整个地藏俯的过程中，我们都跟着他们，虽然旁边就是二十人左右组成的团，导游讲解着，我跟在他们旁边就可以免费听讲解，反正讲解员是用话筒讲的，我还是没有跟，只跟着这一家。
每到一个泥的木制的或是铜的菩萨像前，或是壁画前，或是各地出土的不同时期的菩萨雕塑前，儿子都会凑近父亲的嘴边，给父亲讲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父亲总是像那个方向静静地望着，用精神和思想感应着。别人都忙着拍照留念，唯有他们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拍照，因为儿子和母亲的双手要时刻搀扶着父亲，怕他摔倒。这样年龄的人摔倒了是很危险的。
由于门和出口太多，迷宫一样，走着走着还是分开了。最后我们在地藏府旁边休息，才看到他们从很远的地方绕佛光池，慢慢地朝这儿走。老伴扶着他，儿子在旁边跟着，因为直朝前一直是平路，儿子很放心。这样隔开一段距离，至少可以给父亲一些尊严，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二个多小时，一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老人也应该累了，轻松片刻。
旁边就是直径为９９米的世界最大佛光池，金光闪闪，加上太阳光线从不同的方向照射和折射，像是在慢慢变化的光影魔法。感觉那些佛光像是从地心散发出来的，地藏菩萨就一直坐在那儿，用爱普渡众生，点亮众生的心光。池岸有工作人员用高功能相机免费拍照，多数是合影，背景就是庄严慈祥的露天99米高的神圣地藏菩萨铜像。离开时就可以凭票在出口处取到自己的照片。他们三位也不例外，在佛光池前合影，这也许是整个游览过程中他们唯一的合影吧。其实他们也可以找游客帮他们合影的，也许是儿子不想，怕客人看到父亲的眼睛，出于好奇或同情多看两眼，不管是怎样的目光，都会伤害父亲的心。父亲虽然看不到，但是父亲敏锐的感觉一定能感觉到那两束亮光，火一样烧在他的脸上，心上。
直到三位走到我前面的香炉前，我才能仔细看清三人的容貌。一家三口皮肤都是白净的细腻的，典型的南方水乡气候滋润的。老人气质优雅，一定是书香浸染的，老人一定曾经精通诗书画的，我这样固执地认为。在香炉前，儿子替父亲点燃一柱香，递到父亲的手里，父亲双手握着，他神态安祥，像有一首轻柔的音乐在内心深处回荡。对着远方99米高的神圣地藏菩萨铜像虔诚地拜了三下。一拜，愿小家庭吉祥幸福平安，停顿片刻，二拜，愿社会稳定和谐，想一会儿。三拜，普天下生灵都有尊严地活着。我微笑着，默默地替老人许下三个大原。
儿子就在旁边等着，替他把香插在香炉里。
然后领着他向后转，把脚放在老人的脚外面，朝前朝后朝左朝右用力，暗示老人慢慢地靠近蒲团，扶着老人跪下。
老人跪拜三下，儿子趁机去最近的功德箱，轻轻地放几张百元人民币进去。然后回来扶父亲起来。
老人平静的面容，像一朵洁净的纯白莲花，静静地绽放在夕阳的余辉里。这时，有一朵吉祥轻柔的白云，在佛光池的波心里留下纯净的吻，然后慢慢地上升，飘向99米高的地藏菩萨铜像。像天使神奇的手，把夕阳的光彩在铜像周围散成一圈七彩的虹光，神奇梦幻圣洁辉煌，那是佛光再现。
然后，儿子和母亲，再一次扶着老人，向着那一道佛光走去，好像那佛光是是一盏灯，照亮了老人的眼和心。等到他们绕过许多台阶，走到直通地藏菩萨铜像的台阶时，天已经晚了，儿子的手臂朝上指着，说着，然后又慢慢地转回了，我想，他们明天一定还会来的。
我为许愿而来，却为还愿而感恩。
我上香，我跪拜，我微笑，我感恩。
老人，孩子，爱人，我自己，都好好的，这一切就足够了。
我有幸看到一处最美的风景，那是内心的风景，静谧灿烂至纯至圣。那就是孝，那就是爱。世间无处无佛，平常日用，都在道行中。孝敬父母，当尽真正的大孝，那就是成就佛道，获得灵魂的升华。
本文作者为路在何方女士，灵璧家园网优秀写手，就职于灵璧农委，应作者本人要求，这里暂时不公布她的靓照，敬请亲们谅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