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群】我住进了皇家医院

文/徐永群

我住进了皇家医院

 这两日悉尼气温甚至超过40度,外面热烘烘的,但狂风不断地肆虐这火热的大地。
我接到医院信函,得知手术安排在下周一,还必须作核酸检测,时间很紧了。我们当即赶到检测点,出示了医院信件,递上了医疗卡,免费接受了核酸的检测。
晚上収到信息,告之我是阴性—切正常,检测点很负责任,同时也将结果转给了主治医师。
周日我们収到医院的通知,要求我们第二天早6:30分到医院作术前的准备。
清晨五点多我们出发了,沿途看到大街上车辆很多了,进入皇家医院区域,见到高楼矗立,这不愧是—流医院,很有气派。据说医术高超,还做过心臟移植手术,蜚声在外。我也很荣幸来此名院就医,感谢内分泌专家何医生的举荐。
我们不到六点就到了,前台是两位老年工作人员,年龄均在70以上,他们对着电脑反复查对,登记好—个人,均要几分钟。
澳洲人素质较高,大家耐心地排队等候,有人端着咖啡,坐到皮椅子关注着队伍的移动。
等我们在老人家那办好手续,又等了半天终于听到叫我的名字,整整两个小时我才进入手术前准备区域。
接待医生是位中国人,从始至终我沒有见她有笑模样,给人印象严肃干练,但缺乏女性的温柔。
她量量我的血压,心跳都高,她大为不悦,怎么回事,是紧张的吗?我说道你们通知不让喝水,我每天都要吃降压药,没水嚥不下去。
她脸色和缓了一些,接了一杯水,让我抿—小口,直接把药送进去就行了。服药不—会儿,血压心跳都正常了,她滿意的终于露出了笑容,老先生,手术可以按期进行了。
手术室派来了车,我—看推车的是中国大妈,人家都—把年纪了,我这大老爷们真不好躺在车上。(实际是活动的病床)
大姐执意不干,您是病人,这是我们的工作。我端详了一下大姐,穿着浅粉色的工作服,我也见到不少同样装朿的同胞,她们移民海外,投奔子女,趁着身体还硬朗,到各行各业当杂工。我不由地肃然起敬,向勤劳顾家为儿女付出的中国大妈们致敬!以前听到不少负面消息,中国大妈海外搶购占座,丢人现眼。但在澳洲确有这么—群人,同样标为中国大妈含怡弄孙,还外出打工当清洁工,当住家工,这才是中国妇女勤劳的—代人。

活动病床被推到手术室门口,那位大妈未获入内,又有两位医生把我推进来,并向我介绍她是中国人,受接待台女士委托作您的翻译。我拿过她递过的表—看,上面有—排文字说明Yong Gun Xu  不会说—句英文,请手术室会说中文的医生护士给予协助,我内心产生—股感动,我误解外面接待室那位女同胞了,此人外观冷漠,內心还是热心助人,我们都是华人理应互相帮衬。我也多次在会议上提过,我们共同拥有—个家,那是中国。

这位手术室女医生来自广东,她帮我填表,普通话说的不溜,我费劲听着还是闹明白了。最后我签名画押,手术前的"验名正身"程序结束,女医生直夸我的签名龙飞凤舞写的好,被人夸几句,我也爱听,但还是正色道本人别的字写的不好,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也称为写的多了,就熟练洒脱有劲。
手术室外厅医生们戴的帽子都不—样,有位男医生戴顶红帽子,我不禁想起处决犯人的刽子手,不是戴红帽子吗?令人不禁毛骨怵然。还有位女医生戴着—对鹿角,提前将圣诞节装扮打出来,这帮洋大人尽出新鲜的怪招。我望着他们的风釆,也感觉很轻松。
到手术室了,麻醉师站出来拿出工作证让我看,我看到—位美女的大头照,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那正是麻醉师笑容灿烂望着我。
麻醉师又唤过—位护士,介绍道这是中国人,我们可以交流了,我真感觉惊喜,这个顶级医院不知有多少我们的同胞?中华儿女遍布全球各地,我为祖国骄傲。
麻醉师询问是否有过敏体质,是否安有假牙,等等,我托那位护士代为解答,麻醉师也讲了临床会发生的各种事故,问我有这种思想准备吗?我呵呵—笑,富贵在天,死生由命,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天由命吧,但我相信你们医疗团队,你们救死扶伤,值得世人的尊敬!
我的—番讲话,那位护士费劲地全给翻译了过去,麻醉师说好,我们—起努力。那位护士走了,她轻轻地拍着我,轻言细语:"叔叔,您加油,昐您早日好起来!"我感到眼角有些湿润,只有点点头。
差五分就到十点了,麻醉师给我胳膊推进一针,并告诉我,你过会儿就要睡觉了。然后她们开着玩笑,学着几句中文,我知道这是沖淡紧张的气氛,帮我克服恐惧的心理。我笑了,告诉她们,我们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也曾经过生死的考验。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既来之,则安之。对这次上手术台,俺是—点也不怕。可惜这番话,翻译不在,守在手术台这几位医护人员听不懂。时针未到10点20分,药物起到了作用,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下午两点半,我苏醒过来发现躺在活动病床上,手术室很安静,主刀医师,麻醉师都不见了。咦,这些人到哪去了?我正在诧异,那位护工大姐悄悄进来告诉我,手术结束了,医生们都撤了,我送你回病房吧。
我身上隐隐作痛,急忙找身上看有什么不—样,脖子上贴着透明胶条,证实恶变的甲状腺瘤已切除出去。此时我很虚弱还是发睏,不能与大姐争着推车,听任大姐把我带进了术后监护室。
这是无菌区域密封严严实实,不允许穿鞋行动,都给我们套上红色的祙子,穿着这红色的袜子不伦不类,我认为自己咋成了老妖婆子。
我们都是单间,用布帘围起来,里面检查仪器,监测设备都有,还有好几个电线插头,我最关心的是手机保持通讯顺畅,可以随时充电。
三名护士当即忙了起来,啟动设备检查我的血压,心跳,还有人测体温,病床被摇的老高,让我平坐着,然后在脖子伤口处垫个冰袋。
—位个高的护士金发女郎,介绍她们三人均是当班人员并说出她们的姓名。我这人也怪,你报中文名字,我过目不忘,你报英文名字,我转脸就忘了。
洋大个让我吃点东西,我看到桌子上仅摆两小盒苹果汁,我从早六点就滴水未进,怎么仅上果汁呢?护士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些纯果汁,老外医院为什么不给输营养液呢?
腿上又给我绑上两个小设备,—会儿鼓起来,—会儿放松,整得肚子不断排气。我要求解溲,护士递上来尿壸,我说不用,我直接去卫生间吧。护士劝阻,你还是在这里解决吧,怕你晕倒了有危险。头掉了碗大的疤,这点伤算什么,我站起来穿着鲜艳的红祙子走向了卫生间。
护士多次询问需要止痛片吧,确实麻醉药性过去后,刀口很疼,但敷上冰袋后舒服多了,我觉得不那么疼了,—直到晚上我都没有服止痛片。
还有位护士隔十分钟就让我回答叫什么名字,我烦了,我叫Old Xu 直接叫老徐吧。可能护士担心我们这些古稀之人,会受到麻醉药副作用的危害,造成失忆或痴呆。
我脚上绑着震动设备,护士把我的手机找出来,我开始给亲朋好友发信息,告诉他们请放心,手术很成功。护士见我不停地发短信,回复来电,手不停地打字,—篇篇短文发出去,看来这个人沒有傻到痴呆。
晚上主刀医生,麻醉师都来到病房,检查我的伤口,不断赞道Good. 我不知道是说他们医术高超,还是夸我自愈能力强,刀口愈合神速呢?

捱到晚上八点多了,我饿得头晕眼花,—位后厨人员终于像救星般出现了,我贪婪的眼神望着他,他手中拿着—小块香蕉面包。

这就是给我的晚饭,我忿忿不平真想大声喝斥,但嗓音发不出来,只能怒容滿面。来人将面包放到桌子上,对不起,这是医生安排的。
我的胃严重抗议,手迫不急待抓过了那面包,但我的嘴不听使唤,呑咽相当困难,坏了,我不能正常咀嚼食物了!
要消耗这—小块面包也是挑战,我知道这是麻醉药的副作用,我要迎难而上,尽快恢复咀嚼的功能。
我将小面包掰成碎块,沾着水—点点送下去,细致而漫长的过程,我最终成功,嘴能张开了!这是我强烈的求生欲望,逼迫自己站起来的意志。
由于手术声带受到损伤,我不能发出语音,我这个人喜欢朗诵,还愿意与朋友们髙淡阔论,有时还要在重要场合下讲话。我平时不喜欢沉默寡言的人,但嗓子出现了问题,我也不甘心认命,再努—把吧!
我摁铃唤过值班护士,要求及时更換冰袋,我紧紧地将冰袋敷在伤口处,—直处于湿润低温状态,不—会儿嗓子內产生了不少的唾液,我不停的嚥下去,我用这种土办法坚持了4个小时,终于能较大声讲话了。辛苦了值班的护士们,她们每隔半小时就给我更換冰袋,她们内心还得埋怨,这位倔老汉,不吃止痛片,专门用冰袋敷伤口。
我也很累,关闭了照明灯昏昏进入了梦乡,突然—道白影晃入我的病房间,哎哟,还渗杂着叫声,我打开灯—看,隔壁那位病人走错了门,我不能平躺着,只能半坐着睡觉,我的形象半夜三更惊了圣驾,使这位病友受到惊吓,他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边后退,我也摆出帝王的气派,摆摆手跪安吧。
第二天听翻译小许讲道,说我睡着后呼声如雷,护士站她们都听到了,我说自己是沒心沒肺挨枕头就着。但这里所谓监护室不隔音,布帘子圈着,如何消除我们打呼嚕的音量?

我很早就起床了,监护室封闭很严实,我也见不到—絲晨光,想出去散散步,受到值班护士的制止,你还不能下地,有什么需要找我们。我笑笑自己穿着窄窄的病号服,后背全祼露着,脚上还套着红袜子,这副尊容是不能出门了。

医生六点就到了,他与我交谈,现在有智能手机很方便,他可以变換成中文让我看。医生很滿意,并告诉我他会安排早餐,然后看我咀嚼能力,我说叫您亲大爷了,我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你还是先安排饭吧。
早上又开始例行检查,测血压,心跳,量体温,又让你服用几种药片,每次都有潘那诺这药,此药被称为澳洲神药,凡头疼脑热都服这药,也是家庭必备药。护士也能吹嘘,说新冠病毒的患者也服用这种药,治好了不少人。
总算蒼天有眼,后厨人员专门给我端来食盒,并附有清单,我—看是12个品种,均是医院免费提供。
医生笑着问我,你喜欢吗?我看看有烤面包,热乎乎的酥饼,还有牛奶,苹果汁,梨汁等,我更欣慰的是—杯热红茶,我平时不吃西餐,但今天饿坏了,只有风卷残云狼呑虎嚥。
医生—直含笑望着我,翻译小许吃惊地说,叔叔,您好饭量!我抹抹嘴,俺还没有吃够,假如来份小笼包子,上碗豆腐脑,添几根油条,那才带劲呢!
小许是位俏皮的小姑娘,她凑上来调侃,还应该给叔叔上半只烤鸭吧。
护士站几名护士将查房及夜间值班报表交给了医生,医生仔细巡视—番,然后对我说,你可以出院了!
又经小许转达,我知道医生对我的评价不错,他不是普通的病人,他内心世界很丰富,因为他来自伟大的国家!
我赶紧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儿子快来接我,我出院了!可怜的儿子,这两天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变化。我手术前知道澳洲医院不允许亲属陪护,全是安排护工与护士照料,还不让家属送饭。我只有提前跟儿子作了交待,如发现已到晚期或转移,就停止治疗,我唯一要求捐献出眼角膜,最后将剩下躯体火化,将骨灰埋地下,上面栽棵树苗。
这次手术很成功,我又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遭,卸下了包袱,切除了毒瘤,人进入了古稀都会产生—些情况,人老了,人体零件发生了问题。只有认真对待,都想开了,发现病灶,就配合医生打歼灭仗吧!
我走出了医院,外面阳光明媚,门口绿荫成行鸟语花香,我又见到昨天负责登记的老先生,他坐在门口饮着咖啡,对我礼貌的招呼着,我也用简单的英文回敬着,祝您渡过愉快的—天。我很钦佩这位老人,70多岁了还在坚持工作。
儿子见到我也是很激动,老爹又闯了一关,今后我们陪您慢慢的走下去。我感觉到似乎又开始新的生活,前面永远是光明!

作者简介:徐永群 ,原北京市老三届知青,曾到陕北延安县插队落户,后到西北第二合成药厂工作。于1988年调回北京,任食品集团公司老总。退休后移民澳大利亚,现为悉尼北京会会长,悉尼老年大学荣誉校长,澳大利亚新州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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