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08 | 庄彩建携子兜风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携子兜风记

·庄彩建

别人家哄小孩子睡，或抱着走来逛去，或哼着《摇篮曲》，或讲童话故事……而我家的做法，却是晚上载着他去兜风，在路上颠簸着，然后就逐渐进入了梦乡。

前段时间，天气酷热，真怀疑是哪位神仙把火焰山搬到这里来了。而我家外墙是条石砌成，说是石屋，应该会更确切一些。因此晚上散热十分迟缓，一丝半缕地散发，常常要到下半夜才能散尽。

家里闷热如烤炉，小儿自然就难以入睡，无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于是乎就只好携他出去了。一辆电动摩托车，三个人，在东长崎公路上，让人感觉像是突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忽然觉得，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其实总在路上。

那是条不大宽阔的路，它在苍茫夜色下引车前行，尽头可是神秘而美好的未来？有时去得早些，华灯初上，路两旁树上还有蝉鸣，仿佛收集蝉声的人匆忙间漏掉了一些。可惜不见蝉的踪影，不然可让小儿认识一番，他至今仍不知蝉为何物。在黑暗中，蝉沉重的心事，曾借骆宾王的诗歌倾诉，时光辗转至今夜，或许只有高枝与夜露知晓了。

路上有时尘沙猛扑面，兼有喇叭声刺耳、远光灯射眼。有好几次逢遇熟人，他们问我是不是小孩不舒服，要带他去看医生？我都不晓得如何应答，妻子则时常回答去转转。是啊，临近九点，这个时候，别家的小孩大都倚枕而眠，谁还带个孩子在路上闲逛？想来确实是件挺荒唐的事，但我却做了，而且庶几每晚都在做。

小儿初时被妻子抱着，后来挤着坐在我们中间。但他有时并不满足于这种待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得以站起来后，他才笑嘻嘻的，笑时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比熊宝宝还可爱几分！他还咿咿呀呀地说着话，我努力想弄懂意思，可惜仍是鸭子听雷。他并不规规矩矩地站着，或照照后视镜，或双手不断地抚弄我的头发，或摇头晃脑，这得寸进尺的家伙！假若不让他站立，他就哭闹个没完没了，车头随之摇晃个不停，让人觉得这个小孩像是被偷抱来的。此事每每令我尴尬万分，妻子也被气得无明火三丈高，直叹此子太难带。但他有时哭着闹着，竟然就入睡了。有时已逛一个来回，他却仍未睡着，就要另外加上半个多来回，他才会甜甜地睡去。待兜风目的达到，我才如释重负。

这个不出去兜风则睡不着的习惯，如今已经养成了，可苦了我们夫妻俩。恰巧前几天又连雨，小儿在席梦思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又不能出去，因此打骂在所难免，打骂之后，又觉心疼不已。有时趁着雨歇的间隙，就载着他出去兜一圈。刚下过雨的夜晚，有点冷意，此刻恨不得拉扯短袖成长袖。但为浴巾包住的小儿，却依然兴致勃勃。他这边指指，那边点点，没个安宁时。沟渠旁蛙鸣不已，此起彼伏的，低沉而不聒噪，我的耳朵为之欢喜，连路畔的榕树、附近的翠竹，也静静地在聆听。要是天气晴和之夜，路上无人时候，更有草虫的啁啾，让你能尽情享受夏夜的幽静。

东长崎路上的灯，通常并不全都亮着，总有那么几盏坏了，那路段则为黑暗隔断，车灯撕破的，只不过是黑暗的一个小口子；有的路灯还一闪一闪的，诡异非常，就算是金光圣母突然袭击，恐怕也不过如此。路过潭西桥时，总是难逢垂钓者，兴许人鱼两憩息了吧？我人来时，河在眼前欢快淌；我人走后，河入心中默默流。将来小儿懂事了，或许他也会来这里凭栏眺望，眺望那白鹭飞翔去、浮水莲荡来……

有时未到潭西市场门口就掉头归去，有时则会逛到潭西夜市去，会买几杯烧仙草，或一小袋水果回来吃，算是携子兜风后，对自己胃的犒劳。这些小儿大都是无缘的，或许他会在梦里吃着薯条，蘸着番茄酱，那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暑热还在继续，那么夏夜的兜风也将不止，谁愿意与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