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 | 如何做晨诵、午读、暮省？

每天都是最美时光

——如何做晨诵、午读、暮省？

提问

朱老师：

每天早晨在网上读你的“新父母晨诵”，已经成为我的必修课。我听说，你们新教育学校“晨诵、午读、暮省”，很有诗意，不知具体内容是什么？这些和中国古代的诵读、“三省吾身”有什么不同？如何进行呢？

老师：

非常乐意与你分享我们新教育学校的一些探索。

其实，所谓“晨”、“午”、“暮”，是我们根据课程特点所作的形象化的说法，并不一定要局限在这些特定的时间。

晨诵并不是新教育实验的首创。在中国古代，诵读就是中国传统教育中十分重要的教育形式。在德国，华德福的教室每天第一件事情也是师生共同进行的晨诵。当然，新教育的晨诵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与个性。

新教育晨诵秉持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倡导每日清晨用诗歌开启黎明，用声音唤醒文字，丰富当下的生命体验，养成一种晨起阅读的生活方式，习诵、领略优美的母语，感受诗歌所传达的情境、思想、及音乐感。

每天清晨，需要吟诵些什么？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早晨机械地读经或者背诵课文的晨读，曾经引发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最近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许多人认为，早晨是记忆的黄金时间，大量诵读经典，虽然现在孩子们不理解，但未来的“反刍”会使孩子终身受益。但新教育实验认为，晨诵的目的主要不在于记忆未来可能用到的知识，不是为了进行记忆力的强化训练，而在于丰富儿童当下的生命。新教育晨诵，我们形象地称之为“与黎明共舞”，是一个结合了古典诗词、儿歌与儿童诗、现代诗歌的复合课程。它有三个最重要的特点——词句优美，吟诵时可以感受和理解，传递人类美好的愿望和情愫。

晨诵吸取了传统的读经强调内容的经典性以及大声朗诵的经验，但是与读经运动强调在孩子记忆的黄金时段记忆大量的经典，等长大以后会慢慢地理解的方式不同，我们特别强调所选诗歌是以儿童当下的经验所能够感受到的。我们希望孩子们在每天的黎明时分与经典诗歌共舞，让生命在每天的开始就得以舒展，师生共同以一种愉悦、饱满的状态开启一天的学习，从而在长期坚持的过程中，师生的生命不断丰盈。

新教育晨诵不仅内容丰富，而且呈现方式上也很多样，因此音乐老师、美术老师、数学老师、英语老师等等各个学科的老师，都可以成为晨诵课程的研发和实施者。

午读，即阅读，是新教育实验的根基。新教育从最初的“六大行动”到后来的“十大行动”，“营造书香校园”始终排名第一。通过推进阅读、共读，与人类的崇高精神对话，汲取先贤的智慧，让精神丰富起来，让行动有力起来，是新教育人对自我成长的要求。

午读，代表的是非学科性质的阅读。其中核心内容是阅读属于最适合学生当下的最好书籍。

在新教育实验的早期，我们曾经编选了《新世纪教育文库》，为孩子们推荐了小学生100 种必读书目、中学生100 种必读书目。

2006 年起，新教育实验又专门开发了“毛虫与蝴蝶——新教育儿童阶梯阅读研究”项目，从大量的童书中寻找出每一年龄段儿童能够阅读的书籍。

为了提供高品质的阅读材料和推进师生共读、亲子共读，我们专门成立了新阅读研究所和新父母研究所，研制了中国幼儿、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基础阅读书目各100 种，为午读提供丰富的资源。我们还成立了数十个“萤火虫工作站”，推广亲子共读活动。

新教育认为：生活在不同的语言环境里，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上；共读一本书，就是创造并拥有共同的语言和密码。共读，就是和读同一本书的人真正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共读共写共同生活，教师与学生、父母与孩子、学生与学生，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所以，我们倡导亲子、班级共读，通过共读一本书，共写心灵真诚的话语，实现师生之间、亲子之间、同学之间乃至老师和家长之间真正的共同生活。实验开展以来，通过共读，发生了大量感人的故事，改善了无数亲子、师生、家校关系，让大家真正地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新教育实验是将共读传统的恢复视作改良教育的突破口。

教育是唤醒，每一个生命都是一粒神奇的种子，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而阅读能够唤醒这种蕴藏着的美好和神奇。教育又是给予，无论是民族文化的特质还是普世文明的价值，都需要教师和家长按符合生命成长的规律，慢慢地通过阅读，通过故事传授给孩子。这些精心挑选的书籍，将在娓娓动听的故事中，告诉他们和平、尊重、爱心、宽容、乐观、责任、合作、谦虚、诚实、朴素、自由、团结、专注、想象、宁静、勇气、敬畏、热忱、虔诚、感恩、纪律、反思……它们将编织出一张美丽的网，呵护孩子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保持纯真、快乐和勇气。

当然，正如我开始就提醒的，午读，只是一个象征意义的时间表述，不一定就是午间阅读。“午读”也可以安排在下午，甚至晚上。共读，可以是全班同学的共读，可以是老师与全班同学的共读，也可以是父母与孩子的共读。无论是哪一种共读，都是一种共同的生活，都会鲜明地影响共读双方的精神世界，为形成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密码、共同的价值奠定坚实的基础。

暮省的本质，则是让师生学会反思自己的生活。

学生每天完成学业以后，思考和反省自己一天的生活，用随笔、日记等形式记录下来，师生之间、亲子之间通过日记、书信、批注等手段，互相沟通、激励，这种文字的编织最终将提升生活的品质，让生活更有意义，是新教育实验重要的组成部分。

暮省，也可以结合学校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发生的重大事件，让师生就这些事情进行比较深入的讨论甚至辩论。如果说日记、书信、批注等更多地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的话，那么，这里的反思更多是针对他人和社会问题的。

形成反思的习惯，无疑是暮省的重要价值。如果能够坚持反思与记录，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得更好。

新教育实验的十大行动有“师生共写随笔”，这是暮省的主要呈现方式。要特别注意的是，实验初期的学生的随笔往往带有明显的作文倾向，实验教师也往往是以作文的要求来评价学生的随笔。只有将随笔和日记视为“三省吾身”的生活方式，作为反思自己的重要形式，教师提笔参与学生的成长，才能共同走向自主和成熟。而学生随笔也逐渐地丰富为心灵独白（保密日记）、相互倾诉（共写日记）、观察日记、班级共议日记、文学创作等多种形式。

对于低龄段儿童，我们不主张形式主义的“暮省”，而要求针对父母和孩子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如新教育的儿童“读写绘”项目，就是在教师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图画书的基础上，让孩子通过绘画的形式记录这个故事，并且用讲述的方法给自己的父母进行复述，再由父母记录下孩子讲述的内容。这是学校与家庭，教师、孩子和父母，绘画、文字和声音相结合的学习方式，也是一种适合低龄段儿童的“暮省”方式。

新教育实验重视仪式。我们认为，仪式不同于形式，仪式唤醒生命，能够给孩子们许多心灵的震撼。因此有些新教育学校创造性地把“晨诵、午读、暮省”作为一种仪式进行。如山东省淄博市金茵小学，每天早上8：00到8：15都进行“晨诵”，他们认为，这样能让孩子们在霞光和诗意里，领略母语之美，沐浴音乐之魂；每天14：00到14：20都进行“午读”，他们认为，这样的教师与学生共读是一种享受，彼此之间相互传递快乐和智慧是一种幸福；当一天的学校生活结束的时候，金茵学校的师生要集合起来进行“暮省”，这个仪式由三个环节组成，首先是让孩子们静下来“反思”一天的学校生活；其次是讲一则经典故事给孩子们听；最后是师生共同致谢。

更多的学校没有这样的特别仪式，但是，“晨诵、午读、暮省”，将教育回归到一个朴素的整体，它既是对学科课程的补充，同时也是对过早精细化的学科课程进行矫正。新教育实验认为，素质不是知识和能力的拼板，而是一个人的完整的理解力和创造力。素质教育不是简单地增加一些文艺、体育的课程，而是通过一种整合的生活方式，并结合学科课程的学习，把那些真正对于一个人一生有用的东西教给学生，让教师与学生真正能够过上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所以，“晨诵、午读、暮省”，是我们的一种努力，是想培养孩子们珍惜生命，亲近母语，热爱阅读，善于反思的良好习惯。至于具体做法，你在教室里完全可以继续大胆创造。相信你会在这样的创造过程中，收获成长，收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