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阅读 | 西方文明源于希腊 ——读《世界文明史——希腊的生活》

作者：高志奇，学吧创作组成员，延安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师。

《世界文明史——希腊的生活》，威尔·杜兰特著，台湾幼师文化译，天地出版社，2017年版。文中引文皆引自《希腊的生活》。

《希腊的生活》是威尔·杜兰特《世界文明史》的第二卷。对于威尔·杜兰特的《世界文明史》佩服者很多，我也算是其中一个。平时一般所读的著作，尤其是像史学类的，大多都有很多参考文献和注释，而《世界文明史》则没有参考文献，其注释也仅限于解释，并没有像通常的注释会告知读者有引用的文字和引用什么文献。威尔·杜兰特采用的叙述方式非常独特，足见其对世界文明史的熟悉和了解程度之深，这会让任何读其著作的人由衷佩服。《希腊的生活》叙述了希腊文明的源起、繁荣及衰落，用杜兰特自己的话来讲，他写此书的目的，“是为了记载并探讨自克里特岛及特洛伊最古老的遗迹到罗马征服期间，希腊文明的起源、成长、成熟与衰微”（致读者P1）。读《希腊的生活》，会读到熟悉的哲学家，如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也会了解到一些战争，如特洛伊战争、伯罗奔尼撒战争、马其顿战争等，还会接触到物理学家阿基米德等等。希腊文明所包含的内容太广泛，上有天文，下有地理。既是相对熟悉希腊的历史，也会对读《希腊的生活》而感到震惊。可以说，在西方文化中，“除机械以外，几乎没有一样现世的事物不是自希腊流传下来的”（致读者P1）。这不仅是对希腊文明的高度赞扬，也是对它为西方文化的产生、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肯定。希腊不是一个国家，它更多是一个文明的代名词，希腊的国家形式，既造就了希腊文明，使其在西方世界得到传播和发展，也是促使希腊被征服和灭亡的主要原因。希腊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200多个城邦的总称，其最具代表的城邦则是雅典和斯巴达。城邦制是希腊的特色，也是它内战，直至最后被罗马灭亡的一个主要原因。

《希腊的生活》共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希腊的兴起，第二部希腊的黄金时代，第三部希腊的衰落”。几乎所有文明的发展过程都是这样，这是历史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希腊的兴起，既有可考的物证，更有许多神话故事和英雄传说让人迷恋，如“克里特岛的再发现”及“特洛伊战争”就是明显的例子。按照历史发展顺序，对希腊各城邦的文明进行叙述，显然不可能，就只能选择印象最深刻的做一简单回忆。看完就忘掉，是形容阅读《世界文明史》最恰当的一个表述。文明太古老，现有的资料或许根本就不能完全正确说明当时的文明，而以紧缺的资料去描述曾经的文明，对写作者无疑是难以完成的任务。因此，完成一项有意义的任务，诸如《世界文明史》的写作，则需要长期的积累和学习。“神话是一个民族的智慧以诗意的言辞表现出来，例如伊甸园的故事乃表示对知识的失望以及随爱情而来的其它负担”（P41）。所以，神话不能当故事看。故事固然吸引人，但不能忽略其所要反映的社会实情。文明是一步步发展来的，“《荷马史诗》中的社会是很乡村化的。所谓‘城市’，也不过是聚集在山上城堡周围的村庄而已”（P44）。不难发现，城市脱离农村，就像文明脱离蒙昧一样，需要时间，需要人的作为。即便是处于还像农村的城市时代，贫富差距依然存在，“荷马时代的社会也有贫富之分”（P44）。贫富之分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这是因为贫富之间的落差注定财富是不可能保持均衡的，财富必然伴随落差而流动。同时，社会的差异性，也决定了社会成员不可能保持相等的财富抑或处于相同的贫穷状态。

希腊人特别钟情于竞技比赛，“即使战争也无法阻止希腊人对比赛的爱好”（P45）。今天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就源于希腊，就连许多比赛项目都是源于当时，如铁饼、标枪等。古希腊的竞技比赛造就了古希腊人的勇敢，在当时的希腊人看来，只有勇敢才是真正的美德，如此，他们也就不会同情弱者。“弱者才讲究公平，他们认为至上的美德是勇敢无情的智慧。……好人必须勇敢善战”（P47）。古希腊一定是完全意义上的男权社会，因为对于美德的定义是围绕男人的，即将男子的英语气概等同于美德。弱者是被人瞧不起的，即不勇敢，也就没有美德。实际上，因为弱者在不公平跟前往往无能为力，也就注定他们难以养成勇敢的美德。或者说，勇敢或懦弱是培养出来的，不是天生的。当没有一个培养勇敢美德的环境时，是谁都难以养成勇敢的美德。对于男权社会来讲，女性是没有地位的，但是男权社会并不一定就非得成为批判对象，男权社会在当时的存在一定是有积极作用的，否则妇女解放运动为什么不在当时发生呢？因此，“父权至上的存在是因为国家组织尚不足以维持社会秩序”（P47）。无端批判意味着批判者的无知，也即文明需要站在当时的时代去理解。

在妇女的地位低下的古希腊，怎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爆发持续时间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伊利亚特》到底在叙说着什么，至少海伦不是爆发战争的主要原因，最多是一个借口，甚至是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欧里庇得斯则认为希腊远征特洛伊是因为希腊人口过剩导致了扩张的野心”（P52）。这个理由不论真假，应该比海伦被拐骗更能站得住脚。希腊文明是综合性的，“五种文化的接触——克里特、迈锡尼、阿哈伊亚、多里安及东方——使一个开始没落的文明获得了新生”（P60）。希腊所包括的区域非常广阔，“当我们提及希腊时。无论使用Greece或Hellas，均指古时使用希腊语民族所占领的地区”（P63）。这是用语言来衡量国家和文明的，今天的社会，恐怕没有哪一个文明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和具备这样的影响力。斯巴达非常注重优生和对人的训练，“在所有希腊人中，斯巴达男人比较强壮俊秀，女人比较健康可爱”（P77）。这种情况的出现，一定不是自然的选择，而是人为的刻意改变。这种改变造就了强大的希腊，也是马拉松战役希腊得以取胜的重要原因。梭伦时期为了促进工艺发展，专门出台了约束父子权利义务的法律，“梭伦制定法律，凡父亲未传授儿子一技之长的，儿子对父亲无奉养义务”（P108）。在这种法律约束下，年轻人势必会努力学一技之长，否则将会为老无所养种下祸根，如果连孩子不奉养老人都有法律上的依据，那不努力被淘汰，甚至被遗弃，则成为一种必然。

除了有各种制度保障希腊文明得以发展和传播之外，大迁徙对于希腊文明的发展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迁徙不仅可以促进文明之间的交融，也为新的文明的产生创造了条件。相异则新，相熟则陌。正是由于不同文明的碰撞，才使产生一种调和各种文明的新文明有了产生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文明的发展与财富的增长应该是成正比的，没有充足的财富作保证，就不会产生出一个闲暇阶级，这对希腊应该同样适用。所以，“财富创造了闲暇，‘文化贵族’在思想自由之下日益成长”（P126）。贵族属于少数人，文化贵族自然属于少数人中的少数人。不过，少数人所创造的文化，却不属于少数人，文化一经产生再经传播，则会扩大其受众，使所有接触到它的人都受其影响，古希腊的文明之所以能影响至今，就是其持续传播的结果。希望是一个哲学的王国，颇具影响力的希腊七哲至今还在影响着西方，甚至整个世界。除了哲学外，希腊的数学发展也成绩瞩目，比如毕达哥拉斯定理，而且“毕达哥拉斯是第一个人说地球是圆的”（P153）。可见，希腊有神话，却没有沉醉迷信，希腊人追求并崇尚的是科学。

希腊的神和人是同体的，神是具有超能力的人。希腊的神并不是无欲的，甚至都谈不上神圣，他们也有七情六欲，这从希腊的神话故事就可以看出，而那些属于半神状态的人，就是人与神所生。希腊的神虽有最高统治者，但是神之间的斗争持续不断，特洛伊战争就被看成是神之间的战争，而谁胜谁负，取决于天上的神，人只是在按照神的旨意在行事。此外，希腊负面的恶魔和怪都是女性身份，没有男性，足以说明女性在希腊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希腊的宗教也在伴随社会的变化而变化，阿波罗最后被耶稣基督所征服，这说明信仰也具有时代性，针对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社会群体，需要有相异于之前的信仰和教义。古希腊虽然崇尚科学，但是在面对天灾时也会显得惊慌失措，献祭是希腊人自我安慰的良方。较早的时期，为了表示对神的尊崇，献祭大多选择人，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奴隶。当然，奴隶在当时不被当人看，顶多是会说话的动物。即便不把奴隶当人，但也不能否定奴隶是人的事实。这样，变通献祭，不用人，而用牲畜就成为一种必然。“以动物当作祭品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P180）。当祭品不再用人，不仅将人与动物真正分开，而且已预示着奴隶社会的行将结束。

希腊的哲学与今天的哲学是完全不同的，它是囊括所有其它学科的最高学科。希腊哲学也并不总是在发挥积极作用，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希腊科学的发展，甚至“毁灭了塑造希腊道德生活的宗教”（P187）。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彻底否定希腊哲学。希腊的艺术同样值得称赞，它是体育与宗教相结合的产物。更确切说，希腊艺术是展示希腊体育和宗教的载体，希腊艺术是为希腊体育和宗教而生。“表现和装饰的冲动，希腊宗教的人神同性（或同体）特性，以及运动特性和理想，是希腊艺术的来源”（P201）。希腊艺术反映的是希腊人最热切的生活方式。希腊有宗教，却不迷信，希腊人更向往的是世俗的生活，而不是缥缈的虚空和精神安慰。尽管有苦行者，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羡慕苦行者的生活。要做一个苦行者，是不容易的，苦行者基本是精神境界比较高的人的特权。“希腊这个国家到处扩张，注定迟早必然与一个强国发生冲突，而为它的发展付出代价”（P217）。不断的战争就是鲜活的例子，到最后被罗马彻底所灭，不再有希腊。希腊虽然被罗马所灭，但是其文明没有被灭掉，罗马依然在传播和发展着希腊的文明。“落后民族征服先进民族，最终被先进民族的先进文化所征服”。马克思的这个论断用在希腊再恰当不过了。希腊有先进的文化，却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这是希腊被灭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希腊可以产生先进文化的重要原因，如果希腊不是城邦制，而是统一的奴隶制国家，也许就不会有如此先进的文明问世。

波斯的崛起和强大无疑对希腊文明的传播产生了巨大影响，于是希腊和波斯之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的，而希腊的的胜利则为西方文明进一步发展了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契机。“希波战争是欧洲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冲突，因为有这场战争的胜利，欧洲才能得以生存和自由发展。胜利的结果为西方赢得了发展其本身经济生活和政治制度的机会”（P224）。正是因为有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才加快希腊文明步入到它的黄金时代。希腊政治是民主政治和贵族政治的结合体，当这两个达到最佳的协调状态时，不仅意味着希腊政治制度的成熟，更意味着希腊文明到达了其顶峰。评价政府体制是好还是坏，不是看其所制定的规则是否合理，而是看其是否能给社会带来繁荣，希腊就是这样判定的。“只要能带来繁荣，那么任何体制的政府几乎都是善良的，若有碍繁荣，那么即使最佳的政府也是恶劣的政府”（P235）。这样的判定也是无可挑剔的，没有什么比社会的繁荣更为重要，至于其它的，也是需要在社会繁荣的前提下方能予以考虑。希腊的法律也有着“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影子，其原则是“奴隶应该处罚肉体，自由人处罚财产”（P244）。但它没有不罚，只是罚的方式不同。对于奴隶而言，其连人身自由都没有，除了接受身体处罚之外，应该也找不到其它可以替代身体处罚的方式。这样理解，希腊法律倒是很公允。根据不同人的实际情况进行处罚，不仅将不同的处罚对象区别看待，而且能起到罚之有实、罚之有效的作用。

古代中国，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希腊对女子也有着类似的要求，“雅典‘自由’妇女的权利受到最严重的损害之一，是风俗规定不准她们上街购买东西”（P255）。这种规定确实对女性来讲非常痛苦，而现代女性喜欢逛街购物是不是对当时过于压抑的强烈反抗。古希腊也有抑商的理念，认为商人过于重利，而且这种理念具有很强的针对性，赞同有地位的人不应该从事商业或贸易。或者说，地位低下的人，是可以从事商业或贸易的，这又明显降低了商人的社会地位。希腊人对生活的追求非常实际，“对希腊人来说，最美好的生活就是最充实的生活，即充满健康、精力、优美、热情、财富、冒险及思想的生活”（P272）。希腊人热爱生活，却不太懂得珍惜生活，希腊最终被希腊人所灭。“希腊人和希腊人曾千百次地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自马拉松之战以后的一个世纪里，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文明，自毁与慢性的民族自杀中”（P272）。当希腊所实行的城邦制已经不能使国家和平稳定下去，就需要统一希腊，使希腊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斯巴达和雅典最有可能完成此项历史任务，然而它们没有做到，其它的小邦国就更做不到了。希腊人太自以为是，不能容忍统一的民族国家，最终却使自己不再有国。

值得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希腊的性变态比较普遍，同性恋更是不用说，就连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都被认为是高于异性之间的爱。亚里士多德认为，希腊之所以性变态比较普遍，主要是“因于对人口膨胀的恐惧，但是雅典普遍存在同性恋与娼妓，显然与其妇女的隐居有关系”（P277）。也许同性恋、性变态是当时希腊人彰显其放荡不羁生活方式的一种形式。希腊对医生也有职业道德要求，《希波克拉底誓约》就是希腊时期医生所要遵守的职业道德。

希腊文明所包含的内容太多，威尔·杜兰特在不使用任何参考文献和注释的前提之下，或按照历史的顺序，或按照邦国的差异，或按照文明的要素等，将其详实写出来。可见，作者对希腊历史不是熟悉，而是已经将希腊历史内化为自己的东西。作者所使用的写作方式，仿佛希腊发生的所有事情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一样。这种知识功底让读者不仅汗颜，而且惭愧。想到这里，对《希腊的生活》就不敢再评述些什么。阅读《世界文明史——希腊的生活》，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自己对希腊历史很陌生，无法寻找出一根主线，将全书的内容串起来。在阅读《东方的遗产时》，至少对中国的历史还相对熟悉，有自己可评的机会，而《希腊的生活》完全是在跟着学习，且还跟不上趟，如许多历史人物的名字看过就忘了，记住的依然是之前就知道的，不知道的依然还是不知道。所以，自己需要加强希腊历史的学习。另外， 《世界文明史》其实是参考书，不能当作一般的书读完就束之高阁，而需要不断翻阅，不断学习。其实，读完不懂本身就是一种懂，懂得了自己不懂。

“文明不会死亡，只会迁移，其住地及装束虽有所改变，但必须生存。正如个人的死亡为他人留下生存的空间一样，一种文明凋谢后也会有另一种文明兴起”（P618）。这是对文明最好的诠释。尽管今天已经难以看到曾经的一些文明，就连文明的遗迹都残缺不全，但是这不表明文明已经彻底死亡，它只是转换了形式或换了驻地。文明历经沧桑，依然延续。只要人类还在，就会一直有文明。文明史的书写者不仅是文明的传承者，更是曾经文明的发现者。如果没有威尔·杜兰特夫妇四十多年的辛勤写作，我们怎么能对人类曾经的文明知晓到如此程度。历史不能被忘记，曾经的文明同样不能被遗弃，曾经的文明是今天文明的前提，由于有过曾经那样的文明，所以也才有了像今天这样的文明。希腊曾经的城邦早已不在，但是它们创造的文明造就了今天的西方世界。西方文化的源头在希腊，希腊文明主要由雅典和斯巴达所创造。但它们创造的文明不局限于希腊世界，而是向整个西方世界传播。希腊人最可贵的是他们的品质和精神，当他们丧失掉曾经所执着的精神时，也便意味着希腊行将退出历史舞台，然后由另外一个强国继续发扬它创造出的优秀且先进的文化，并在希腊文明的基础之上继续创造新的文明，这个强国便是罗马。欧洲国家，如英法等，自走上现代化道路之后，就变成列强，到处扩张和掳掠，同时也将希腊文明向世界其它地方传播开来。因此，“自欧洲的心智再生以来，希腊文明已彻底渗入现代文明，以致今日‘一切文明国家在一切有关智能的活动方面，都是希腊的殖民地’”（P615-616）。虽然这属于一种夸张说法，不过也可以直接反映出希腊文明对西方的影响是如此之巨大。一句话，希腊文明在西方学者的眼里具有不可替代且不可超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