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出自《道德经》第二十八章,意思是,明白什么是荣耀,却安于卑辱,甘心处于天下的低谷。甘守低谷,永恒的道德就会充足,从而回归到混沌淳朴之态。混沌淳朴之态(即道)化生万物,圣人利用它,成为统治者。所以,完善的制度是一个体系,不可分割。
曾仕强先生解读
知其荣,守其辱,知道什么叫作荣誉,而且也享受过,但还是坚守受辱的状况,就永远不会败。“辱”,不是败德,它指的是别人做得不对,不是自己不对。别人侮辱你,是别人不对,别人没有修养,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人接受不了这样,受了辱那是不得了的事情。
为天下谷,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大上干什么?一个人,只要虚掉自己的这些虚荣心,虚掉不能没有面子的念头,就可以“为天下谷”,好像是天下很宽广的那个谷,谷神不死,你就可以体会到“为天下谷”。
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你的常德就能够聚足。恒长的德行并不是偶然行之,而是已经成为习惯,随时可以表现出来,这就叫作“复归于朴”。人的修养,人的修道,就已经回到“朴”的地步。
朴散则为器,但是,朴最后是散掉的,道最后是分裂的。人智发达以后,认为自己比天还厉害,于是就跟天搞分裂。朴散就成为器。自然现象被人破坏了,就成为各种我们称之为有用的东西。
器物有用没有错,但已经不是大用了。比如,原本这是一块木头,现在把它做成一张桌子,搞成一把椅子,那就叫器。器是朴散了以后所造成的。
“圣人用之”。圣人看到这种状况,就开始设官职、定制度。“则为官长”,这样就可以变成众官之长。就像我们现在一个领导下面,分成好几个部门,每个部门设一些中层领导,他就可以主管一切。
“故大制不割”。处理像国家这样的大事情,你还用自己的智力和知识,把它割成这样那样的,最后是行不通的。这个“割”,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标不治本。现在哪一个国家不是用割的?这是教育部,那是国防部。
老子说,要做到无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破除所有的执着。有一点点执着就是分。破除所有的执著,它就大道无分。
傅佩荣先生解读
知其白,收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知道光明的好处,却守住暗昧的位置,这样可以作为天下的山谷,才可以满足恒久的德,再由此回归真朴的状态。真朴的状态分散为具体的器物,圣人依循这个原则,建立了管理与领导。所以完善的政治是不去割裂的。
我们常说虚怀若谷,就是我宁可看起来有黑垢,也要守在低卑的地方。所以说“山谷才可以满足恒久的德”。“恒久的德”,本身是虚的,是空的,随时让河水填满,再由此回归“朴”的状态。
“朴”是原始树木的材料,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木,代表一种自然的状态。“朴”分散了就变成具体的器物了。人类创造的一切人工产品都是各种器物,器物也是社会分工合作而成的。
圣人用“朴散则为器”的原则建立了官长。官长,就是管理与领导。换句话说,圣人能够管理与领导百姓,就因为他能把握最原始的自然状态。而不是让你知道什么就去争什么,是让你保持内心的朴实状态。
大制不割,完善的政治是不去割裂的。大,是指完善,有完善的制度,不要去割裂,要有统合的立场。雄与雌互相不能缺少,所以每个位置用适当的人来做,不用把他加以区分、割裂得太明显,没有必要把高低主从区分得太清楚,心里记得整体,一切都在道里面。
南怀瑾先生解读
知其荣,守其辱,是行为上的修养,做人做事要知道这个原则,大家都晓得胜利是光荣的,大家都想胜利,都想光荣归于自己。“守其辱”,光荣后面就是不光荣,有成功,一定就有失败;有上台,一定就有下台。
所以“知其荣,守其辱”,就是万事要留一步。人生本来就是唱戏,上台一鞠躬,下台总归要回到你本来面目,那是赤裸裸的来,什么也没有带来。不要老是想胜利属于我一个人,光荣也都属于我一人。
中国文化有两句话:“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我们是来自民间的人,就是来自民间,上台之后,以及功名富贵,这一些都是假的,是暂时的。等于这些房子的装潢等等都是假的,一旦把壁纸、胶漆去掉,看到泥巴砖头,那才是它的本色。真的大英雄,上台也好,下台也好,恭维也好,不恭维也好,他总是那个样子,保持他的本色。
再说“是真名士自风流”,古代的风流,近乎现代讲的“潇洒”。一个真正的名士,他本身自然潇洒,不是做作出来的潇洒;如果能这样做人处世,则“为天下谷”。什么叫做“谷”呢?就是山谷,空灵阔大,能包容许多东西。这个空灵,也就是禅宗六祖所说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胸襟有如此的伟大,山谷一样的空灵。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豁达大度,包容一切,则“常德乃足,复归于朴”。他的常德足了,品性行为能够得上“朴”,就是归到最原始朴素的英雄本色了。
讲到朴实无华,那是最为重要的,不管是心理、生理,或者是行为上,都要修养到“朴实”。不加妄念是基本的修养。人性本来就很朴实,所以不朴实的人,是被后天环境污染的结果。能够把这些污染去掉,回归到本来的朴实,那就是“道”。
因此,老子的结论是:“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朴”是一块原始的木头,没有经过雕凿,没有经过人的加工;人性也是这样,原始的社会也是这样。我们上古的祖宗们,就生长在“道”的世界,所以不需要修道,因为个个都在道中。
人类社会,在精神文明上讲,越到后来越是退化;在物质文明上讲,后来则是天天有进步。“朴实无华”散解了以后,就变成物质文明的兴起,“朴散则为器”,这个“器”不是指物质。《易经》上也说明这个道理,人类原始的本来就是“道”,不需要有道德仁义这些名称。到了人类社会越向前发展,精神文明就逐渐退化,物质文明就越发达起来。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圣人懂得了这个道理,就创建了一种政治制度,如《礼记》所记的周礼,保持了上古道德的政治制度。但是,真正讲原始道德的上古社会,则是《礼运·大同篇》的思想,那是真正一个伟大的制度,那个制度是没有制度,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的。但人人都自然守法,并不要法律来约束;人人都不必讲道德,自然合于道德的标准。所以,“道法自然”,那个社会,本身就是道德,这就是所谓“大制不割”。
《道德经》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