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意大利(8)
说到佛罗伦萨,说到文艺复兴,就一定会说到美第奇家族。其从农民到商人,再到银行家,直至大公的传奇,与这座城市的盛衰荣辱息息相关。历史早化烟尘,唯有建筑和艺术尚存,老宫、皮蒂宫、乌菲齐美术馆,这三座用空中走廊连起的建筑,依然讲述着这个家族和这座城市的故事。
美第奇家族早期的居所是老宫,我只是看了看外观,看了看中庭,除了华美,没留下多少印象。其后期的居所是皮蒂宫,我花了半天时间去游览。宫殿高三层,分两翼,前有广场,后有庭园,非常宏大。如今内部开辟出三个博物馆,分别是帕拉蒂那画廊和皇家寓所、现代艺术画廊和银器博物馆。帕拉蒂那画廊的藏品中杰作不少,但不能拍照,皇家寓所的壁画、屋顶画富丽堂皇又充满变化,也相当可观。现代艺术馆中还有风俗的展室,代表着一份传承。银器博物馆中珍宝众多,远到东方的陶瓷,近到本城的手艺,堪称琳琅满目。至今佛罗伦萨许多手工技艺都得到传承,此中可见一斑。宫殿后方的波波利花园依着山坡修建,长长的阶梯,浓浓的绿荫,几何形状的园艺,文艺复兴的雕塑,该有的都有。就是觉得好大,走得脚疼。
一河之隔的乌菲齐美术馆原本是美第奇家族办公的地方,乌菲齐就是办公室的意思。1581年起最高层的东面被用作画廊,成为欧洲最古老的博物馆,如今它是收藏文艺复兴时期画作最大的画廊。我去的时候,大楼正在维修,很多艺术品调整展示区域,多多少少给我带来一些困扰,幸好那些耳熟能详的画作都还能看到。乔托的《圣母像》拉开了文艺复兴的序幕,菲利波·利皮的《圣母子与天使》清新美妙,《乌尔比诺公爵双联画》更是闻名遐迩。达芬奇在《圣讯》中给天使装上真实鸟类的翅膀,米开朗基罗在《圣家族》中描绘了引人遐想的动态,拉斐尔的《金翅雀圣母》有着无以伦比的安详静美,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则充满魅惑,卡拉瓦乔年青时代的《酒神巴克斯》蕴含着神秘的寓意,令人玩味。最负盛名的应该算波提切利的《春》和《维纳斯诞生》,对人体的描绘超越了情欲,趋于至善至美。乌菲齐的走廊上摆满雕塑,天花板也描着花朵,中间有座用珍珠母贝壳装饰拱顶的八角形讲坛,曾经收藏着最非凡的一些藏品,如今陈列着几尊雕塑。漫步画廊,沉浸其中,可以看到文艺复兴美与自由的洪流奔腾而出,势不可挡。
如果说老宫是美第奇家族的发迹之处,皮蒂宫是繁盛之地,乌菲齐则是这个家族的消亡之所。因为绝嗣,安娜成为家族最后一个人。1737年,这个富有远见且拥有智慧的女人,将全部艺术品转交给劳雷纳新王朝,同时在协议中规定:“一切都留给国家,为了公众利益和吸引外国人的好奇心,不得将任何物品拿走和带出都城与大公国。”以此方式,避免了乌菲齐画廊藏品的流失。这个家族出现过三名教皇、两名皇后、无数名人,但我仅仅只记下安娜这个名字,因为她与艺术同在。如今在乌菲齐画廊的入口依然悬挂着她的画像,这是佛罗伦萨对她的纪念。我不知道美第奇家族为何在艺术和建筑方面如此狂热不息地投入,或许只是为了奉献给天主,以获得长久的繁荣和原罪的救赎。但最终却是这绵延数百年的投入,成为最丰泽的福报,带给这个家族长存青史的荣誉。
其实,奉献给天国最好的祭品未必需要多少金钱和权位,有时只需要一颗忠敬的心足矣。走进圣马可修道院,我看到走廊上安吉利科的《天使报喜》,以及回廊三面44个禅房中的湿壁画,画面纯净,色彩柔和,结构平稳,越看越安静。可以想见修士作画时的虔诚与宁静;亦可想见,修士对画观想时的平和与喜悦。
煊赫的家族、静修的僧侣,都是文艺复兴的不同侧面。走在佛罗伦萨,我对文艺复兴的理解更多了一些,不仅仅有表象的绚丽,还有内在的深邃;不仅仅是自由的宣言,也是虔诚的礼赞。只是从此,人作为独立的个体,无论平民还是显贵,艺术家还是修行者,都可以用更纯净的心灵,更真实的身躯,更透彻的思维去面对天地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