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远行都从原点出发

过不久，我又要离开现在生活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旅程。2000年，我在山里陪着一座大坝，站在坝顶，看到两侧的青山，再看一眼一库的绿水，感觉大坝就是一位身穿斗篷的斗牛士在对峙洪水猛兽。2013年我再次到达一个别的地方，陪伴我的是一座土坝，心里回忆起那些年在山里度过的日子，觉得自己从未曾离开那座大坝。

每一次离开前，我都要回到我的大坝那里，签字画押，证明我的身体里藏着那座山的秘密。2000年的8月，我成为那里的一员，自此我再也没有迁出户口，因此我必须回到那里开证明。上一次我签字画押是在6年前，这一次回去也是一样，我要换一个地方，我必须回到大坝再签字画押。

车子在山里爬行，熟悉的路口一个个掠过，我能清楚的记得几年前坐朋友车撞车的位置，水泥路，石头墩，直角弯，还是老样子。离大坝越来越近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以前的日子，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远行仅仅是为着生命里留下美好回忆。

不论当时如何艰难，记忆是个过滤器，自动过滤苦涩的泪水，即使走到更远的地方，还是在身上散发出山里的味道，和着这些味道在陌生的地方活着，或许可以冲淡生活的苦涩。厨房里的灯火常为我照明，油焦味扑鼻而来，我操起大勺，一盘菜上桌，这比昨天的伙食是好很多。

驾驭生活不是容易的事，即使到现在，我才稍微有点明白。大坝依然在坚守，那是职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风中共振，在雨中静默。在一次又一次的旅程中，你才能找到自己的方向，哪怕是一点点收获，也需要时间的沉淀。在这样的旅程中，物理空间的距离让你那些最初的记忆已然淡化，当你再次回到那里，你为之触动，一切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上映。一条小路蜿蜒曲折连着大坝，坝里面还是一库绿水，远行归来的船夫唱起山里的歌谣，在山间回荡，一支竹篙划起千层涟漪，漫向天边。天际之下，大坝、山、水连成一体，化成一个巨大的“口”，和着雾气缓缓上升，大坝再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回到原点，看一眼就走，又要开始一段新旅程。一座坝经历过风雨雷电，才成为一座大坝。在远行归来的人眼里，大坝是一位勇敢的斗牛士。

图片摄影：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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