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族简直是开挂,三代有四位被写进《辞海》
[摘要]史载,武王伐纣之后大封天下,受封的人中既包括有功之臣,也包括先王后裔,其中大舜后裔有虞氏33世孙满的封地为陈,于是以国姓,成为陈姓始祖。
图注:近代学者雕像
义宁陈氏被誉为中国文化的贵族,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有着特殊地位的文化家族。这个家族先后出了陈宝箴、陈三立、陈衡恪、陈寅恪及陈封怀等政治文化名流,即誉满华人圈的“陈氏五杰”。翻开《辞海》发现,陈宝箴、陈三立、陈衡恪、陈寅恪分别立有条目。一家三代有四人享此殊荣,在《辞海》中仅此一家。
图注:陈寅恪先生
陈家的祖居陈家大屋坐落在今修水县义宁镇竹塅村。竹塅村地处盆地边缘,陈家老屋依山而建,屋后林木繁茂,屋前是一片田垅,面积约数十亩。三条小溪在村前汇合,据说叫“三水合一”;周围群山叠翠,村前九座山全部朝向陈家大屋,被风水先生称为“九龙朝圣”。这块风水宝地上出了不少享誉国内外的人才。
一个家族的迁徙
提及义宁陈氏,有必要简单介绍下陈氏一族的起源。史载,武王伐纣之后大封天下,受封的人中既包括有功之臣,也包括先王后裔,其中大舜后裔有虞氏33世孙满的封地为陈,于是以国姓,成为陈姓始祖。陈氏在汉朝时期为颍川(今河南许昌境内)望族。到北宋时期,义门陈氏逐渐兴起,后来部分族人迁居到福建。大清雍正年间,福建的陈氏族人又由福建迁居到各地,其中一支在陈腾远的带领下迁居到修水护仙源。
陈公落脚的义宁在大清的版图上已经很多次更名。嘉庆三年(1798),朝廷残酷镇压了县邑陈坊的白莲教起义。这次血腥的战争被朝廷标榜为义举,从而改宁州为义宁。刚来义宁的时候,陈腾远不过二十多岁,他非常勤奋地从事耕作,吃尽了三农的苦。十多年后,家族人口增多,新置了些田产,建了屋舍,有了大家族的风范。陈腾远的长子陈克绳是一位很有远见的家族核心人物。他发奋读书却屡试不第。他开辟了陈氏私塾,并在四房分家时立下鼓励读书的家规。到陈宝箴出生时,陈家人丁兴旺,狭小的护仙源已经容不下这个日益庞大的家族了。
为家族修一所像样的居所不仅是陈克绳的想法,也是他父亲陈腾远的想法。陈腾远83岁的时候对子孙说,我年轻时来义宁,辛苦了数十年,如今依然精神良好,但也已经是八十多的老头子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建一栋堂屋,上可以安放先人的灵位,下可以把子孙们都聚集到一起,希望你们这辈的完成我这个心愿。
笃信风水的陈克绳在弥王峰西麓山腰处选中了一片地方。这地方属于竹塅村。这是赣西北义宁大山中一个地方化乡土化的地名。在义宁方言中,塅是山中的小块平地的意思。陈腾远对竹塅村的大屋很满意,将堂屋命名为“凤竹堂”(根据“凤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凤有仁德之征,竹有君子之节”的意思),希望陈氏子孙能够仰慕凤凰的高风和竹子的亮节。
图注:凤竹堂三个字是陈宝箴父亲陈伟琳所题
图注:凤竹堂大堂内部排放着陈氏五杰的黑玻璃雕像
风雨“凤竹堂”
如今的陈家老屋已经经历了两百多年风雨。通向陈家大屋的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是整齐的稻田。跨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场院,院子里直通门厅的地上铺了些青色的防滑碎石,其他地方泥土裸露出来,墙角生了不少野草,每逢雨天,院子里一片泥泞。自由啄食的鸡群和墙角晾衣绳上飘荡的衣服告诉参观的人,这里依然居住着陈氏的后人。
图注:通往陈家大屋的青石板小路
图注:陈家后人依然居住在老屋里
堂屋上的“凤竹堂”三个字,非常醒目,据说是陈宝箴的父亲陈伟琳所书。在陈家的历史上,陈伟琳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自陈腾远从福建迁居到修水以来,陈家居住在大山之中,几乎与外界断绝,而陈伟琳便是陈家第一位走出大山的人。他的足迹遍布多省,是连接大山与外部世界的重要纽带。“凤竹堂”大堂正面墙上挂着陈氏五杰的黑底玻璃雕刻像。陈家大屋为典型的江南祠堂式民居建筑,由新旧两栋连成一体,青砖瓦舍,马墙高耸,均为徽派风格。西边为老屋,背山面水,坐北朝南,两进两出,上下两堂,这就是陈克绳于乾隆年间建的。陈宝箴中进士后,于清光绪年间在东边接檐盖了一栋。陈三立就出生在东边的这栋房子里。
图注:如今的陈家大屋
图注:陈宝箴当年居所,陈三立就出生在这里
在陈家大屋前面的场院左右两侧放置有两块举人旗杆石和两座进士墩。按清代客家风俗,凡科举获得贡生、举人、进士功名的族人都要在祖祠或所居住房屋前竖旗杆石、放置进士墩,以彰显其家族的实力和望族地位。这在陈克绳的遗嘱中也有提及,他让后人将他葬在“凤竹堂”背后的山脊上,他要看到子孙后代高中举人和进士,他要看到后人在“凤竹堂”的场院里竖起象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旗石。
图注:陈宝箴中举时立的旗杆石
陈家大屋门前的场地上,竖着用紫红麻石条砌就的旗杆石和旗石墩,顶部正中凿有竖旗杆用的圆孔。旗杆石为陈宝箴中举时所竖,刻着“清咸丰元年辛亥陈宝箴中举竖”;旗石墩是陈宝箴之子陈三立中进士时所竖,刻着“光绪己丑年主政陈三立”。陈宝箴与陈三立父子是近代中国影响深远的重要人物,也是陈家从山沟里默默无闻的客家移民走向全国的灵魂人物。
图注:陈三立中进士时立的进士墩
爱国父子的荣与辱
陈宝箴中举,走出竹塅,意味着陈氏历代先人奋斗百年的家族崛起梦,在他身上实现了。在江西,土客矛盾使得客家人只能在偏远的地方生存,种的是最差的田,常年吃的是红薯。作为客家人,他们只能靠个人奋斗,没有其他根基。义宁陈氏的历次迁徙中,恐怕这一次迁移意义最为重大。陈宝箴中举那年,恰逢太平天国起义,父亲陈伟琳创建义宁州团练,陈宝箴帮助父亲办团练。太平军攻打义宁州期间,义宁团练英勇抵抗,陈伟琳因劳累过度病逝。陈宝箴因抵抗太平军有功而受到曾国藩赏识,后加入曾国藩幕僚,成为臂膀。
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生于1853年,年少时,他与弟弟陈三畏就读于陈宝箴创办的四觉草堂,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打下良好的诗文基础。陈三立的书法,深受黄庭坚影响,质朴古拙。然而,彼时殿试流行馆阁体,他的书法风格并不合潮流。他回乡苦练了三年书法之后,才于光绪十五年(1889)成为进士。中进士后,他被分到吏部工作,当时父亲陈宝箴正在湖北协助张之洞办洋务,于是陈三立离开吏部,到湖北帮助父亲。陈宝箴任湖南巡抚时,陈三立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陈宝箴父子招揽各种人才,全心推行洋务,包括梁启超、谭嗣同、唐长才、熊希龄等都齐集湖南。
图注:1934年初春,在北平中山公园,左起朱益藩、陈宝琛、陈三立
戊戌变法失败后,戊戌六君子被杀,陈宝箴父子因“保举匪人”的罪名被革职,永不叙用。两年后,陈宝箴死于江西南昌。退出政坛后,陈三立寄情于诗歌。清末民初的诗坛,曾出现繁盛局面,各方流派皆标新立异,对诗歌的发展进行了探索与实践。陈三立被公认为这一时期同光体诗派的领袖,也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宣统皇帝的老师陈宝琛,对陈三立的才学十分赞赏,曾推荐陈三立进宫给溥仪讲授古文。陈三立不愿入帝王家,婉言谢绝,并转荐进士朱益藩以自代。陈三立受维新思想影响很大。清末民初,士大夫纳妾的有很多,但陈三立对此深恶痛绝。原配夫人罗氏,早卒,续配俞夫人,感情很深,相敬如宾。陈三立恪守一妻制,不置侧室,这种操守在当时是难得可贵的。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曾经游说陈三立投靠日本,遭到断然拒绝。陈三立绝食五日而死,享年85岁。
文化史上的丰碑
1904年,上海吴淞口,陈三立送陈衡恪、陈寅恪、陈隆恪兄弟三人远赴东洋求学。经历了国耻家恨之后的陈三立只能将自己的政治抱负寄托在诗文及孩子身上。陈衡恪早年与寅恪先生同留学日本,回国后在各学校教书,1919年后,任北京美术学校及美术专门学校国画教授。他长于山水画,所作花卉、虫鸟、人物等造诣极高,多次出国展览。他的画作深深影响了齐白石等名家。他的诗书篆刻饮誉海内外。母亲去世时,陈衡恪因伤痛过度而患重病,不幸英年早逝,死时年仅48岁。
图注:1904年日本留学时的三兄弟,右衡恪、中寅恪、左隆恪
衡恪次子陈封怀,生于1900年,早年入金陵大学,后到英国爱丁堡植物园留学,获硕士学位。1936年任职于庐山植物园,曾任南昌大学教授。1962年任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研究所所长,1993年以93岁高龄去世,就葬于庐山植物园内。他是中国著名的植物学家和林学家,又是中国植物园的创始者。
陈氏最知名的学者当属一代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寅恪先生6岁读家塾,13岁便与兄隆恪同至日本新文学院留学,21岁入柏林大学,22岁进苏黎世大学,后又入巴黎大学3年,再至哈佛大学及柏林大学研究院求学达8年之久。此时,他已36岁了,通晓英、法、俄、日、德、希腊、匈牙利文及吉尔吉思语、高加索语等16种文字,其中包括几成绝学的梵文、突厥文、西夏文、满文、波斯文、巴利文、吐火罗语等。
寅恪先生几乎读遍了西方著名的大学,却从不是为了拿文凭而读书。哪里有好书,哪里有好教授,寅恪先生便去求学。十多年的国外游学生活,他连个学士都没混上,更不用说博士学位了,但却成为了当时中国最为博学的人。陈寅恪1926年归国,在清华大学国学院担任导师,与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并称为“清华四大导师”。
抗战期间,陈寅恪先生南渡北归,随战火飘荡,一直没忘学术研究。解放战争期间,陈寅恪拒绝了傅斯年赴台的邀请,留在大陆。他南下岭南大学教书,再未北上。晚年的寅恪先生遭目盲腿折体衰多病的人生际遇,但他凭超人的记忆力,由助手念资料,穷十年之功,著出了85万字的《柳如是别传》,以诗证史,为中国史学开辟了一条“诗词皆史”的新路。文革期间,陈寅恪遭到残酷的折磨,于1969年溘然长逝。
由于政治原因,陈寅恪先生的骨灰当年在自己的故乡江西难以落葬,在老画家黄永玉老先生的鼎力相助下,费尽周折,陈寅恪的骨灰最后才得以在庐山植物园安葬。黄永玉还手书“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并刻于墓碑上,将陈寅恪先生特立独行的高尚人格及思想理念昭示天下。
图注:江西庐山陈寅恪夫妇墓
结尾
图注:陈家大屋守护人欧阳国泰先生
如今的陈家大屋依然保留着历史的模样,大屋的义务守护人是欧阳国泰先生。欧阳先生早年入赘陈家,与岳父母一同住在陈家大屋。多年来,为了保护陈家大屋,他竭尽全力,矢志不渝,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以一普通农民的身份,做了大量的本应由政府有关部门去做的事情,令人肃然起敬。(文/有毛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