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特稿】《理解万岁II》|阵地上的喜怒哀乐,战士理解的呼唤

 【映象特稿】《理解万岁II》|喜怒哀乐,理解的呼唤

讲述|蔡朝东   编辑|田戈

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们的战士,是普普通通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我也是这样,当兵整整二十年了,头十一年是特稿在国境线上度过的,虽然是个老兵了,但真枪实弹地干,这还是第一次,所以1984年8月接到命令上前线,我首先想到的是“前线的炮弹可不长眼睛呀,它才不管你是机关的还是连队的”。我临走那天晚上,父母、爱人、孩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了些鼓励的话,安慰的话,但说得最多的还是“万一”的话,大家都很紧张。  

当时昆明一片歌舞升平,看不到什么战争气氛,但是往前线走,情况就不一样了。公路上到处都是军车,白天晚上一辆接一辆地开,车子都用伪装网盖着,里面拉着弹药,拉着部队。只见那些战士坐在车上,戴着钢盔,打着绑腿,抱着枪,身上脸上全是灰,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剩两个眼珠一转一转的。车里还不时传出一阵阵《再见吧,妈妈!》的歌声,战争气氛开始浓了。特别是看到垫着半车厢沙土的解放牌卡车拉着血淋淋的伤员下来,直升飞机接着再把伤员运走,心一下子紧缩了。 

我们坐着汽车再往前面走。离边境很近的地方,一块牌子立在路边,上面写着:“进入炮火封锁区,汽车闭灯行驶,拉大车距。”接着哨兵拦住检查。检查什么呢?“钢盔戴好了没有?武器准备好了没有?前面就是炮火封锁区,越军的炮弹随时会打过来,注意防炮!”,哨兵这一叫,我们更紧张了,本来钢盔已经戴好了,两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把钢盔带子紧紧拉住,就怕钢盔被颠掉了,要保护脑袋呢!  

这样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叫“三转弯”的地方,离越军直线距离三四公里,完全暴露在越军火力下,是咽喉要道,越军常常开炮打我们过往的车辆,战士们把这里称为“鬼门关”、生死线。车子刚接近“三转弯”,驾驶员给我们制造紧张空气了:“注意了,前面就是‘三转弯’,要小心点。今天我们要开出朝鲜战场的水平,一会儿快,一会慢。” 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坐在公路边下棋、打扑克的炮兵战士。我们把车停在隐蔽处,下来了解情况,战士们看到我们紧拉钢盔带子,摸着手枪过来了,笑着问:“你们是第一次上战场吧?” “是啊,是啊!”我赶快回答。 

战士们说:“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我们第一次上战场也紧张呀,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保卫祖国嘛,首先就要准备牺牲,怕什么,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战士们还反过来做我们的思想工作,我们真觉得惭愧啊!当时我看这些战士,头发长、胡子长。说他们胡子长啊,他们说,你等着,又进洞叫了几个出来问我:“你看看,这个像不像马克思?那个像不像斯大林?”我一看大胡子,翘胡子,还真有点像呢!  

再看这些战士,也不穿军装,有的只穿短裤、背心,大部分是赤膊上阵,简直像一群民工。我说:“怎么不到洞里防炮啊?”他们说:“你来试试。这洞里面又阴暗又潮湿,要是萎靡不振地成天缩在里面,不出三天,准得垮掉,我们还需要活动啊!你不要看我们在下象棋、打扑克,电话铃一响,‘要炮’,马上摆下这些玩艺,抱起炮弹,‘嘣’一炮就出去了,打完了炮,我们还要接着下这盘象棋呢!”  

跟战士一接触,我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可爱。他们长期坚守在这里,是那么乐观。我们从战士身上得到了一种力量!  

祖国在我们的心中真是重千斤啊”

在战士精神鼓舞下,我们不仅到了炮兵阵地,而且到了最前沿的阵地。扣林山、老山、八里河东山、者阴山前沿阵地我都去过。今天在这里重点给大家介绍老山主峰最前沿的一个阵地。这个阵地从主峰沿着国境线下去,在半山腰上,我某部一连三排坚守在这里,与越军阵地直线距离是二百多米。和我一起上阵地的是师宣传科干事雷鸣。我们从山脚爬到山顶,整整爬了五个多小时,老山到处都有地雷,只有工兵开出的几条小路可以通行,谁也不敢往路边草丛里多走一步。因为老山是座地雷山,越军占领时,为了防止我们收复,到处埋地雷,整整埋了四年。我们收复老山后,为了防止越军反扑,也埋了大量地雷。越军的地雷和我们的地雷都埋在地下,也分不清是谁的啦,反正谁踩上就是谁的!  

我们从主峰往下走就更危险,双方都能直接观察到,遥遥相对,而且都装备了带有红外线瞄准镜的狙击枪,这种枪啊,一千米之内,只要套进了瞄准镜,一枪一个跑不了的。当时我们非常紧张地跟着战士一段一段地跑,用了一个小时,到了一连三排阵地。  

 我们进入战壕,就听到一种声音,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一个小战士坐在坑道口吹口琴。在离越军只有二百米的阵地上,还有人吹口琴?没有想到啊!坑道里还布置了一个“阵地俱乐部”,我进去一看,没有什么东西,就挂了几本连环画和《大众电影》、《中国青年》,还是1981年的。他们说:“这还是几个中学生给我们寄来的慰问品呢。在我们这里可值钱哕,就这几本杂志,翻过来看,转过去看,早就倒背如流了。”  

   洞里面,他们还布置了一个专栏,用纸烟壳和包子弹的纸写了一些诗,画了一些图画。然后用子弹一发一发地钉在洞壁上。洞中间呢,他们还用竹子编了一个小桌子,小桌子上用罐头盒栽了两盆花:一盆兰花,一盆海棠。  

再往里面钻就复杂,上下左右都有许多岔洞,像迷魂阵一样。吹口琴的小战士介绍说:“这是全排同志苦了七天七夜挖出来的,有了这条坑道,阵地就更巩固了,排长说,我们一个排就可以顶住一个营的进攻,表面阵地失守,进坑道,坑道攻破了,可以钻到各个洞里打地道战。”  

   我说:“你们太伟大了!”  

他说:“什么伟大不伟大的,首先要活命嘛,只有人保存下来,才能保住阵地,不是我们伟大,是环境逼出来的。”  

   这时候,毛金满排长进来了,陪我去的雷干事就把我介绍给毛排长,一听是军区来的,吹口琴的小战士愣了一下,跑出去了。干什么呢?他到各个猫耳洞去通知人去了:“我告诉你们,军区的人来了!”究竟来了个什么人,他也没有弄清就到处乱喊,结果传来传去传走样了,传成什么呢?“军区首长来了”。这一来,弄得很多战士都跑到坑道里来看我,一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首长,但大家还是叫我“军区首长”。因为军队里有规矩,自己的上级都要称首长,他们阵地上职务最高的是排长,我比他们排长大得多啦,连称连首长,团称团首长,我是军区去的,他们当然就叫“军区首长”哕!  

我说:“什么也没给你们带,只带了几段歌声来慰问你们。”我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饭盒式的录音机和几盘磁带。战士们“呼”地一下都围上来了。大家说:“我们在这里天天听的是枪炮声,今天还能听上录音,最大的幸福哕!赶快放啊!”  

   “当然要放,首先给你们选一盘最好听的!”我首先给战士们放的是《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 

战士们听着录音高兴极了。排长带着我钻出洞,到各个哨位上转了一圈,用高倍望远镜看,越军阵地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排长说:“越军善于晚上活动,过去我们那套什么地道战、地雷战、近战、夜战、麻雀战,龟儿子精通得很哩!”  

等我们回到坑道口,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已经不完全是录音机的声音,而夹着战士们的歌声了。因为他们听得高兴哟!每放一首歌,他们都跟着唱,什么《莫愁啊莫愁》、《回娘家》等,他们都会,但是,他们最喜欢唱的,唱得最动情的是《我的中国心》。战士们说:“这首歌在后方唱和在前线唱不一样啊!特别是唱到‘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时,心情特别激动,我们在前沿阵地上用鲜血和生命保卫着祖国的每一寸土地,此刻,祖国在我们的心中真是重千斤啊!”  

这几个干部够朋友!还是理解我们的!”

这盘磁带听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半钟,我们要走了。战士一听我们要走,表情就不对了。战士们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我们,那目光好像在说:“哎呀,你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呀,给我们放了一盘磁带,把我们的瘾逗发了,你们就要走……”一个战士说:“要么今晚上跟我们住一夜吧,让我们听个够,如果你们真要走,能不能把这个录音机留下!”  

当时,只是我这一台录音机,我走到哪一个阵地,哪一个阵地的战士都要听呀,所以不能留给他们。另外,当时有规定,军区机关的干部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在最前沿阵地过夜。看到我们在收拾东西,要走了,战士们很难过。看到这种情况,我们也很难过呀!   

当时我和雷干事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延长两个小时,选两盘磁带给大家放放,等天黑了我们再走。放了几分钟,排长说:“不行,不行!越军经常利用晚上穿着我们的军装混进来,所以,天一黑就封锁了,路口上都埋了地雷、架上机枪,见人就打。”  

这一下,战士们绝望了。他们说:“走吧,赶快走,要不然路上要出事情的呀!”看着战士们眼巴巴的,说实话,我们就是怕死鬼,这个腿也离不开战士们呀。我说:“算了,今晚不走了,就住在这里吧!”战士们一听很高兴,但又担心上级追查责任。我说:“等天黑了,我们主动打电话向上级请求,就是要我们回去,我们也回不去哕!”这一说,几个战士眼泪就掉下来了。他们在旁边议论说:“这几个干部够朋友!还是理解我们的!”什么叫理解呀?我第一次在这个阵地上听到,也感受到了。 

我们愿意留下来,战士们高兴极了,又是吼,又是叫的。排长就更高兴了,他大声叫着:“好啦,别吵了!弟兄们哪!我看今天晚上,我们可是‘精神会餐’了!”   

什么叫“精神会餐”?大家是容易理解的,怎么叫“弟兄们”呢?我当时听着也不对头,就批评排长。 

排长说:“是有点不像话,不过,我们在阵地上,经常都叫弟兄们,你们看行不行?”   

我们几个干部议论了一下,认为:弟兄,弟兄,就是亲如兄弟,战士们在阵地上称弟兄,并不是搞什么歪门邪道,而是表达战士们团结战斗之情啊!这和后方有些小青年搞的哥儿们义气那一套不一样。于是我说:“在阵地上叫一叫也不是绝对不行,但将来回营房后可不能叫弟兄们了,那就会有损军威了!”

 排长说:“看来你们还真能理解我们,在阵地上,我就觉得互相叫弟兄感觉很亲切!”  

我说:“行啦,你们觉得亲切的话,在这里我也叫你们‘弟兄’啦!”  

这一来,战士们就更高兴了,白天我们去时,大家“首长”长、“首长”短的,转过来给你敬个礼,转过去还要给你敬个礼。到了这时,也不叫“军区首长”了,而是叫“老蔡”啦!就这样,我第一次在离越军两百多米的阵地上住了下来。  

“将来让儿子、孙子来听听我们的歌声,让他们知道当年他爹、他爷爷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的精神面貌!”  

下午六点开饭,才知道他们吃饭太困难了,每天只能吃两顿饭。每一次都要派人去背,来回要走四个小时的路。为什么跑这么远?这是作战的需要。吃的东西呢,分到饭盒里,冷冰冰的,还有些水泡着。我问怎么吃这种饭,排长说,跑得快的话,回来吃的时候还有点热乎气,最近背饭的包漏水,今天路上下雨,所以今天吃的就是冷水泡饭了。吃的菜呢,每人一勺粉丝,里面有几块罐头肉,新鲜蔬菜平时在这里是吃不上的。 

条件虽然很艰苦,但战士们情绪却非常高。吃完饭,大家把饭盒往边上一摆,又都挤进坑道听录音了。我按老习惯到处找水洗碗,从昆明入伍的李玉昆风趣地对我说:“老蔡,在这里用水洗碗是一种‘犯罪’行为,你没看到,我们的碗是越用越小,筷子是越用越粗吗?” 晚上,在坑道里,大家跟着录音磁带高声唱,小小的坑道震得“嗡、嗡、嗡”地响。我受战士的情绪感染,也放开声音跟着他们唱。但到了高音地方,歌唱家嗓子太高,我们都上不去了。我停下来了,但一听,战士们还在“啊!啊!”地扯着脖子叫呢!  

当时我感到,战士不是在乱喊乱叫,是一种感情的抒发,于是,我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这样吧,今天我们把这盘磁带洗掉,把你们的声音录下来怎么样?”  

战土们说:“给我们录音啦?”我说:“是啊,过去战争年代没有这个条件,抗美援朝也没有留下实况录音,今天我们有条件了嘛,就在你们这个前沿阵地,把你们的歌声录下来,这说不定是我军战场上第一盘实况录音呢!将来回去放给你们的父母听听,那多好啊!” 战士们说:“不仅是给父母听,将来让儿子、孙子来听听我们的歌声,让他们知道当年他爹、他爷爷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的精神面貌!”  

排长提议说:“今天是9月24日,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我们就举行一个‘阵地国庆联欢会’,怎么样?”  

大家说:“好啊!快开始吧!”

词改了唱呀,唱家乡小调、唱云南花灯、吹树叶、吹口琴,五花八门的,一直进行到深夜。  

就唱这兰花吧!唱了这兰花也就像唱了我们战士一样”

一口气能连续唱一百多首歌。活动中,战士们也常常提出这样的问题:唱来唱去都是反映过去的歌,“风烟滚滚唱英雄”是唱志愿军的,“再见吧,妈妈!”是唱1979年第一次对越作战的,我们老山打了这么长时间,守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有反映老山的歌呢?   

现在内陆到处传唱的《我爱老山兰》这首歌就是在战士迫切需要的时刻诞生在炮火硝烟中的。 

歌曲的三个作者都是在前线战斗的宣传文化干部。邹荣禄是坚守老山主峰这个部队的宣传股长,对战士的感情非常深,歌词的初稿是他写的,我也参加了这首歌词的创作。曲作者就是和我一起登上主峰的师宣传干事雷鸣,他曾由部队送到昆明师范学院音乐系读过书,会谱曲。 

刚开始,我们写了这样一段:“雄赳赳,气昂昂,老山战士站在老山上,紧握钢枪,胸怀朝阳,浴血奋战,忠心赤胆!”给战士一读吧,大家都摇头了。 

他们说:“现在是八十年代了,这些标语口号式的东西嘛,还是少一点好!这倒不是一概否定队列歌曲,得分场合条件,在阵地上总有一种热爱祖国,热爱家乡,想念父母,想念亲人的感情,能不能搞个抒情的?”   

于是我们又写了一段,战士的豪情怎么样,壮志又怎么样,战士又提意见了:“太直了,要婉转—点,带点诗意嘛!”

后来,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山阵地的兰花上。 

战士们说:“就唱这兰花吧!唱了这兰花也就像唱了我们战士一样。因为这兰花是我们战士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省下嘴里的一口水浇灌给她。看见这兰花,就像看到了家里的亲人,就想起了牺牲的战友,我们的感情也就由衷抒发出来了。”战士们接着讲起了很多阵地上的感人事迹。 

你去吧,替俺多杀几个越军!”

 炮连指导员乔国祥家住河南,打仗前,爱人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家里几次来电报催他回去,当时已有风声传出,最近就要收复老山、者阴山,部队可能有行动。乔指导员考虑到这个时候请假离开连队不合适,于是把电报往抽屉里一搁,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家里寄钱,仍然兢兢业业地工作。 

后来,由于电报一封接一封地来,指导员也欠了不少债,其他干部也知道了他家的事。于是向上级反映了情况,在上级的命令下,他才赶回河南去探望亲人。 

他回到家时,爱人住在医院里,病情十分严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他心挂两头,既要忙着照顾爱人,又担心连队一旦接到参战命令有多少工作等待他去做呀。 

就在指导员回到家后的第十三天,部队的电报到了。家里先是藏起来不让他看,后来他知道来了电报,发火了,家里人才把电报给了他。一看,只有四个字:“火速归队。”  

他拿着电报,赶到医院,把情况给爱人讲了,爱人对他说:“我嫁给你这个在边防当兵的人,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你去吧,替俺多杀几个越军!”  

可是,双方老人一听说国祥要去打仗,急了。全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媳妇又重病在身,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家可怎么办呀?再说,部队那么多人,打仗难道就缺我家国祥?于是坚决不让他走。  

指导员说破了嘴皮也白搭,家里人就是不同意。但他决心已定,坚决要走。可就在他进屋收拾行装时,丈母娘把门斗,“卡嚓”一声把他给锁在屋里啦!而且家里人还轮流值班,把守大门,防止他“逃跑”呢。 

指导员被关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父母年迈,妻子病危,自己确实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啊,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侵略者的战火烧到了边境,边疆人民在受苦受难,中华民族的尊严受到侵犯,“军人”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家事、国事,指导员心中掂得出哪一个重啊!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丈母娘煮了一大碗荷包鸡蛋给他送来,老远就喊着:“国祥,快起来吃鸡蛋了。”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又听不到回音,丈母娘急忙开了锁进去一看,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可女婿却不见了。 

“啊,国祥跑了!”丈母娘急忙跑到医院,才知道乔国祥已经回云南了。 

指导员是怎样逃出来的呢?  

原来,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在风声的掩护下,悄悄的揭开了屋顶上的瓦片爬了出来,翻过院墙,跑到医院告别了病中的妻子,然后赶到火车站。等天亮丈母娘给他送鸡蛋时,他已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奔向杀敌战场了。 

指导员回来不几天,部队就拉到前线来了。4月5日,他家给他发了个电报来,上面也只有四个字:“你妻已故”。当时,全连都陷入悲痛之中,都为指导员和他爱人这种献身精神所深深感动,纷纷表示要多杀越军,报答后方人民对战士的理解和关怀。  

这一天,指导员跑到连队驻地后面的山顶上,面向北方跪下,磕了几个头,痛哭了一场:“我常年在外,照顾不了家庭,你在家盘田种地,伺候老人,积劳成疾,我没有给你一点温暖……就在你病危住在医院中,还支持我上前线,鼓励我多杀几个越军,可你才二十几岁就离开了人间,我对不起你啊……”   

从此以后,指导员身边就多了一盆栽在炮弹壳里的兰花,战斗再艰苦、再激烈也形影不离,战士们给他送了个外号叫“特殊逃兵”。  

我们热爱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也热爱阵地上的一草一木。”

在老山前线,负责运输的军工战士是非常辛苦的,主峰刚打下来时,还来不及仔细清理道路上的地雷,老山主峰有的地方坡度达到七十度,加上下雨,泥滑路烂,他们上山要背八九十斤重的弹药、干粮,下山要抬伤员、烈士,有时八个人抬一个伤员都很难运下来。有时担架和人力不够,先抬谁?“先抬别人吧!”几乎每个伤员都这样说。  

有一次,他们抬着一个负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小战士下山。抬到半山腰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战士一脚踩滑,摔倒在地,担架的一头磕到了地上,一下子把伤员震醒了。只见他脸色蜡黄,头上冒着虚汗,不断用手挠着脖子。战士们赶快给他喝了几口水。他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发现是战士把自己抬下来了,就吃力地说:“行了……我已经……安……安全了。把我放在这里,赶快……赶快回去把……把我们班长接下来,他比我先负伤,比我重……赶快……要不然怕不行了!”战友们要坚持把他抬到包扎所抢救,然后再去接班长。可这位小战士急了,一用劲,从担架上滚了下来,躺在路边坚决不走。战士们没办法,只好在他身边放了两颗手榴弹,给他盖了一件雨衣,然后抬班长去了。 

其实,这位小战士的伤并不轻啊,他腿上的大动脉被打断了,抢救时,已给他扎好了止血带。但是,他一个人躺在这里,伤口非常疼,止血带扎的地方又肿又胀,简直无法忍受,他自己也不知道厉害,七弄八弄地把止血带给弄开了……结果,血一滴一滴地渗进了泥土,终于流干了。 

等战友们下来打开雨衣看时,他已经牺牲了。战友们发现他临牺牲前在旁边摸呀、抓呀……一只手放在胸口这个位置上,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撮兰草,里面还开着一朵墨绿色的小花。 

战土们说:“我们热爱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也热爱阵地上的一草一木。原来这个兰花不叫老山兰,叫墨兰,这位小战士牺牲以后,战友们就把它改名为老山兰了。”  

就这样,我们在炮声隆隆的老山前沿阵地,怀着对战友无限怀念和崇敬的心情,写出了《我爱老山兰》这首歌。歌词里虽然没有战士两个字,但是战士们非常满意,他们抄在帽子里、衣服上,很快在前线传唱开来。 

我爱你呀,老山兰,顽强的生命,倍受了摧残;墨绿的叶片熏满了硝烟,芬芳的花朵开得更鲜艳。  

我爱你呀,老山兰,你顶住了风暴,抗住了干旱,阵阵清香沁入我心田。我爱你呀,老山兰,没有奢求,生机盎然;只爱自己亲爱的故土,无私无畏装点着边关。我爱你呀,老山兰,你如翠如玉,如钢似剑,我愿伴你扎根在老山。

关注《映象老山》博客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