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列传（二）

研读《史记》，品味“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中国史学和文学的一颗璀璨明珠。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史记》故事。三十世家、七十列传精彩异常，是我们所熟知历史的根源。优孟摇头而歌，歌唱的是君王无情，歌唱的是世事沧桑，楚庄王还不算太残酷冷血。请看《<史记>研读》第428章。

滑稽列传（二）

优孟是春秋时期楚国的宫廷艺人，他身高八尺，能言善辩，经常用开玩笑的方式讽谏楚庄王。楚庄王有匹十分喜爱的战马，他命人给它披上绣有纹饰的衣服，放在华屋之下，睡在没有席的露天床上，天天用枣脯来喂它。这匹马最后因为太肥胖而病死，楚庄王命令群臣前往吊丧，并且想要用大夫棺椁的礼仪下葬。左右大臣们争论不休，认为这样做很不可以。楚庄王最后干脆下令说：“有敢为这匹马的事再劝谏的，罪行当死。”

优孟听说后，马上进入宫门，仰天大哭，楚庄王自然很吃惊地询问其中缘故。优孟说：“大王是如此喜爱这匹马，凭借堂堂楚国之大，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呢。我感觉用大夫的礼仪下葬太薄了，我讲求用人君的礼仪下葬。”楚庄王问：“你想怎么办呢？”优孟回答：“臣我请求用雕刻花纹的美玉做成棺材，用细致的梓木做成套材，用楩、枫、豫、樟等名贵木材做成护棺的木块，派士兵为它挖掘墓穴，让老人儿童背土筑坟，通知齐国、赵国的使臣在前面陪祭，韩国、魏国的使臣在后面护卫，马上建立祠庙，用牛羊猪祭祀，封给万户大邑来供奉。诸侯们听到这件事，就全都知道大王轻视人而看重马匹了。”

楚庄王问：“寡人的过错到了这步田地了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补救呢？”优孟说：“臣请求大王只要用六畜的规格下葬就行了。以地上挖个土灶作为套材，用大铜锅当做棺材，用姜枣来调味，用香料来除腥，用稻米作祭品，用炉火作衣服，把它安葬在人的肚腹中就行了。”

于是楚庄王派人把马交给了主管宫中膳食的太官，努力封锁消费，不让天下人知道并传扬这件事情。

楚国相国孙叔敖知道优孟是名贤人，对他给予善待。孙叔敖生了重病将死他叮嘱自己的儿子们说：“我死以后，你肯定要遭受贫困。那时你要去面见优孟，只说你是孙叔敖的儿子就行。”几年后，叔孙敖的儿子果然穷困到靠砍柴为生，他正好遇到了优孟，就对优孟说道：“我是孙叔敖子的儿子。我父亲在临死的时候，叮嘱我要在贫困的时候去见您。”优孟说道：“你不要走的太远就行了。”

优孟马上穿戴起孙叔敖的衣冠，模仿叔孙敖的一言一行。一年多后，优孟非常像孙叔敖了，连楚庄王和身边的左右大臣都不能分别。楚庄王有次摆设酒宴，优孟上前敬酒。楚庄王大惊失色，认为是孙叔敖复生，想要任命他担任相国。优孟说：“我请求大王让我回家和妇人商量一下，三天后就出任国相。”楚庄王答应下来。

三天后，优孟再次来到。楚庄王问他：“你家妇人的意见怎么样？”优孟说：“妇人说千万不要去做，楚国这个相国确实不值得担任。当年的孙叔敖担任楚国相国，尽忠竭力廉洁治理楚国，楚王得以称霸天下。但他死后，他的儿子没有立锥之地，贫困到靠砍柴来供给自己饮食。如果你去做那孙叔敖，我看还不如自杀哪！”优孟然后摇头歌唱道：“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凡赃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当今妻子儿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

楚庄王赶紧起身向优孟道歉，派人召来孙叔敖的儿子，封给他寝丘四百户用于供奉先祀，以后连续十世没有断绝。优孟的话，可以说讲到了恰如其分的地步。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月11日（古历庚子年十一月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