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李祐之乱(资治通鉴卷一九六之十六)

齐州都督齐王李祐,为人性情轻狂急躁。他的舅舅、尚乘局直长阴弘智怂恿他道:“大王您的兄弟众多,陛下一旦驾崩,您得靠壮士来保护自己。(王兄弟既多,陛下千秋万岁后,宜得壮士以自卫。)”李祐听后深以为然。于是阴弘智荐举他的妻兄燕弘信给齐王李祐,李祐很喜欢燕弘信,赏赐了很多金玉给他,又让他暗中召募壮士。

唐太宗把自己的儿子们放到各地为官时,也在挑选刚直之士来辅佐他们,当他们的长史和司马,这样亲王们如有过失太宗就会马上得到报告。李祐亲近小人,又喜好打猎,他的长史权万纪多次直言劝谏,李祐全不放在心上。李祐有两个壮士非常得宠,一个叫昝君謩,另一个叫作梁猛彪,权万纪弹劾并将他们从李祐身边赶走。李祐明中赶走了他们,暗地里又将他们召回,还更加宠幸他们。唐太宗曾多次寄书责备李祐,权万纪担心自己会和李祐一同获罪,便对李祐说:“大王您如果确能悔过自新,我愿意亲自入朝为您言明其事。(王审能自新,万纪请入朝言之。)”于是他条陈了李祐的过失,逼迫他上表自首,李祐内心恐惧便签了字。权万纪到了长安后,对唐太宗说李祐肯定能改过自新。唐太宗听后大为高兴,嘉勉权万纪而数落李祐,又手书敕文告诫李祐。李祐听说自己受责而权万纪却得到嘉勉后勃然大怒道:“权长史竟敢出卖我!他以劝我悔改居功,我一定要杀了他。(长史卖我!戏我而自以为功,必杀之。)”唐太宗认为校尉、京兆人韦文振谨慎正直,任用他为齐王府典军,韦文振多次进谏李祐,李祐也十分讨厌这个人。

权万纪性情偏狭,约束李祐起来十分刻薄,连城外都不让他出,又将他的鹰犬放掉,排斥昝君謩、梁猛彪等人不让他们见李祐。恰巧有一天,权万纪的宅中夜里落下土块,权万纪认为是昝君謩和梁猛彪二人想谋害自己,便将他们拿入狱中,并急发驿传文书上报太宗,弹劾和李祐一同为非作歹的几十个人。唐太宗接到报告后派刑部尚书刘德威前往查察,结果权万纪所告之事大多是真的,于是唐太宗下诏命李祐与权万纪一同入朝。李祐对权万纪积怨很深,便和燕弘信的哥哥燕弘亮等密谋杀死权万纪。权万纪奉诏先行一步,李祐便派燕弘亮等二十多人乘马追上,将权万纪射死。李祐的同党逼迫韦文振让他和他们合谋,韦文振拒不从命,骑马逃出几里地,也被追上杀死。齐王其他的僚属十分害怕,爬在地下磕头,不敢仰视。李祐进而封自己为上柱国、开府等官职,大开府库物品行赏,又将百姓赶到城内,全副武装、修缮兵器和城楼,并设置拓东王、拓西王等官职。官吏百姓见李祐造反,很多人抛妻弃子乘夜吊下绳索出城外逃,李祐不能禁止。

三月丙辰(初六),唐太宗诏令兵部尚书李世勣等人征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兵马讨伐李祐,同时告诉李祐说:“我经常告诫你不要亲近小人,正是为此呀!(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为此耳。)”

李祐召燕弘亮等五人住在卧室内,其他同党分别统领士兵,巡守城墙组织防御。李祐得意洋洋地每天晚上和燕弘亮等人饮酒作乐;在谈笑之际说到官府军队时,燕弘亮等人说:“大王不必忧虑。弘亮等右手端着酒怀,左手都可为王挥刀击退他们!(王不须忧!弘亮等右手持酒卮,左手为王挥刀拂之!)”李祐听后非常高兴,以为确实能这样。随后李祐又发布檄文到所属各县,但各县都不肯跟随他造反。当时李世勣的兵马还未到,而青、淄等几州的兵众已聚集在齐州边境地带。齐王府兵曹杜行敏等人暗中谋划要抓住李祐,李祐身边的人及官吏百姓中不是他们死党的人都群起响应。庚申(初十)夜,四面击鼓呼叫的声间传到数十里之外。李祐同伙中有居住在外面的人,被众人杀死。李祐听到后问这是什么声音,身边的人欺骗他说:“英公李世勣统率的飞骑兵已经登上城墙了。(英公统飞骑已登城矣。)”杜行敏分兵几路凿开城垣而入城,李祐和燕弘亮等披甲胄持兵器进入宫室内,关上门户准备抵抗,杜行敏等一千多人自早晨围攻到中午,久攻不下。杜行敏对李祐说:“大王从前是皇帝的儿子,如今乃是国贼,如不立即投降,就会被烧成灰烬了。(王昔为帝子,今乃国贼,不速降,立为煨烬矣。)”于是他命令士兵堆积柴草做出要焚烧李祐藏身房子的样子。李祐从窗户里对杜行敏说:“我愿意开门,但我担心燕弘亮兄弟会性命不保。(即启扉,独虑燕弘亮兄弟死耳。)”杜行敏说:“一定会保全他们的性命。(必相全。)”李祐等人听此言便走出来。众人一拥而上,挖下燕弘亮的眼睛,扔在地上,其余的人则打折了他的四肢,最后将他杀死。大伙儿又将李祐捆绑起来带出衙署前示众,然后送回去关在东厢,齐州于是平定。乙丑(十五日),唐太宗敕令李世勣等收兵。李祐被押解到长安,赐死在内侍省,同党被诛的有四十四人,其余的人都不追究。

李祐当初谋反时,齐州人罗石头曾当面数落他罪行,并抢了一条枪在手,上前想要刺杀李祐,结果被燕弘亮杀死。李祐带领几名骑兵袭扰高村,村里人高君状站在远处责备他道:“当今皇上手提三尺剑打下江山,百姓们承蒙皇帝恩德,如对上天一般景仰。你却驱使城内数百人想要作乱以冒犯你的君父,这和用一只手却想摇撼泰山有什么不同,你怎么能如此不自量力呢?(主上提三尺剑取天下,亿兆蒙德,仰之如天。王忽驱城中数百人欲为逆乱以犯君父,无异一手摇泰山,何不自量之甚也!)”李祐纵马出击,将其擒获,终因惭愧而没有杀他。事后唐太宗敕令追赠罗石头为毫州刺史,又任命高君状为榆社县令,杜行敏为巴州刺史,封为南阳郡公;参与平定李祐的人都根据功劳高低而加以封赏。

唐太宗在检核李祐家中文章奏疏时,找到了记室城人孙处约的谏书,对他颇为赞赏,数次升迁他直到官至中书舍人。庚午(二十日),朝廷追赠权万纪为齐州都督,赐爵位武都郡公,谥号为敬;韦文振为左武卫将军,赐爵襄阳县公。

李世民作为史上最著名的明君之一,其子嗣却都扶之不起。这些子孙不但能力弱,而且眼高手低,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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