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二)

【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一)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第二集

黔山朱家朱世南(朱家老爷)书房·夜·内

布置的很“八股气”,朱子桢胡乱翻看线装书,朱世南焦躁踱步。

朱子桢:早跟你说了,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

朱世南:放肆!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长辈做主!

朱子桢啪地撂下书起身:都什么年月了!跟你说不通!(要走)

朱世南:给老子站到!

朱子桢站住,看父亲气得脸上痉挛,软下来:木家有什么好,不就有几个钱吗!咱家缺钱吗?

朱世南: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啊?!论财帛田亩,他木家未必抵得上咱!可古语有云,创业难,守业更艰!时下,世道纷乱,纲常毁坏,要想守住祖业……

朱子桢:行了,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套,我都背下来了——我们家是大明朝国姓公,我是五世嫡系单传,光宗耀祖,责无旁贷……

朱世南:既明白,还犯混?

朱子桢:别国姓公国姓公了的行不行?!别说大明朝,大清朝都亡了十几二十年了,贝勒贝子们都不晓得什么模样呢,咱这大明朝国姓公之后,有今天这家业,算不错了。还想怎样?

朱世南:混账!糊涂!你出去看看,看看牌坊街,看看大门——何其不堪?!

朱子桢:堪不堪也没我的事儿啊!

朱世南:你……哎!

朱子桢:别老看我不顺眼。如今,我这年岁的人里,我就算孝顺的了!大老远东洋苦学几年,什么都没干就回乡守业,守老父,还不就是因为这五世单传……

朱世南:什么都没干?你倒想干!你能干什么?就凭你,学问学问一团糊涂,气力手艺更别说,你倒是想不回来吃家里呢!

朱子桢不快:这么讲可没意思了啊!要不是你死催活催,我早跟同学去闯世界了!他们行,我未必就不行?!别人不说,就我那个同窗学长李林青,那年到咱家来过那个,记得吧?

朱世南:记得?怎么?

朱子桢:他比我强哪儿了?人家就脸一抹舍了家离了高堂,去革命了!我这……

朱世南:狗屁革命!那叫忤逆!

朱子桢:你看——不回来,就是忤逆,回来,就是不争气,倒要让我怎么着?

朱世南:踏踏实实照我安排成亲!延续香火,振兴家业!

朱子桢:成亲行!延续香火也行!振兴祖业我会用心!可就一样,跟木家的亲事……

朱世南:木家是新贵,咱们是望族,珠联璧合!

朱子桢:木家小姐长得跟猴子一样!你就不怕娶回来,咱家变成花果山?

朱世南:胡说!木家小姐贤淑端庄!就是人瘦小了点儿。那不是还小吗!女孩子家,小的时候都不中看,越长越可人!你不懂!

朱子桢:那等她长出人模样再说!着什么急啊!

朱世南:你……(气结)

罗七镖局罗七爷柳枝卧室·夜·内

卧室简朴,灯光如豆。

孟采红已醒来,一副痴然。

赵剑给采红把脉,柳枝在旁,一脸关切,不敢出声,不时看半开的门外。

镖局后堂·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强子显然已接受过治疗,靠在一旁。

龙虎的枪伤已包扎,赤着上身,罗七爷正给他正骨擦药:步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龙虎:都怪我……

罗七爷:没怪你!我就想知道,步云怎么样了!

龙虎:他……

强子:他们应该先遇上的那股土匪,我们都只顾逃命了,没……

罗七爷瞪他:没问你!(对龙虎)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详详细细讲清楚!

罗七爷柳枝卧室·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赵剑拿油灯在采红面前晃,采红眼光散乱,眼珠缓缓转动,显然跟不上灯光。

柳枝:这什么病啊?

赵剑:想是震伤了脑子,聚不起神。静养几天,许就缓过来了。

柳枝:不会痴了吧?

赵剑微笑:放心,这妹子命大,又遇贵人相助,想必有大福气……(凑近采红,小心翼翼地)小妹妹,肚子饿不饿?

采红迷茫地缓缓转动眼珠看赵剑,嘴动了动,没出来声。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朱世南关上门,对不耐烦的朱子桢:你说的不全错——论人品、相貌、家底,木家小姐算不得顶尖……

朱子桢:那你还那么上劲?

朱世南:听我说吗!其实,按理,当初是该放你出去历练历练。可实在是世道太乱,万一你有个闪失,我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朱子桢:你老想着你怎么你怎么,怎么不为我想想?

朱世南:你个混账东西!老子做这些,还不都为你,为这个家!(凑近)你可晓得,这木家虽说只是一般大户,可人家偏偏祖坟冒青烟,出了领兵的人!

朱子桢:领兵?

朱世南:要么怎么说造化弄人呢!咱们……不说咱们了!说木家——早先误打误撞下了笔本钱,听说起初还不情愿,可不知怎么就跟黔军攀上了!木家小姐的亲舅父,在黔军当着团长,手下一千多人枪!听说领兵打仗有一套,日后说不得还得步步高升……

朱子桢:噢……敢情,给我说亲是假,找人看家护院是真哪!

朱世南:子桢!你不小了,还留过洋,通情达理四个字,不用为父再教了吧?你想想,如今世道,远了不说,就城外大山里那几十个山头的匪帮,早年还有朝廷,真假是个震慑。如今,谁有枪杆子,谁就说了算,咱家的万亩良田,几万庄户,那么多铺子、存银,谁不眼气?老大的肥肉,谁不想咬几口?别说你我都是读书人,就算都是猛张飞,不也一身难敌四手吗?土匪真要发难,今天你咬一口,明日他咬一口,咱受的了吗?这还是小的,再什么张大帅李大帅的走马灯起来,没个硬臂膀帮衬着,我不说你也想的出来吧……

朱子桢:那你使钱啊!什么团长营长的,不也都认识钱吗?何必拿我的亲事计较!

朱世南:要那么简单就好了!使钱?顶得了一时,顶不了一世!

朱子桢:我看出来了!你铁定了心要做成这门亲!(走向门口,拉开门)

朱世南:真没什么不好啊……

朱子桢跨步出门:我是人,不是镇宅物件,我也告诉你,我也铁定了心,木家这门亲,想都别想!(离去)

朱世南:嘿!你……(追到门口停下,捶胸顿足)嗨呀!这个不懂事的混账,存心跟老子过不去啊!(悲怆仰天)怎么养了这么个冥顽不化的孽畜啊……

罗七镖局后堂·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罗七爷惊诧地:打死四个土匪?!(看卧室方向)

龙虎:真的师父!(看强子)

强子点头:一点儿不错。

龙虎:要是徒弟干的,我决不会说别人,可就是她……

罗七爷:你们俩小子就给老子讲梦话吧!那才多大个娃,多大个手,拿枪?还打死四个土匪……

强子:而且弹无虚发,枪枪索命!

罗七爷:住嘴!(严厉地瞪二人)别以为那女娃摔痴傻了,老子就查不到实情!

龙虎:我们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师父!

罗七爷:还嘴硬!师父平日怎么教你们的?男子汉,敢作敢当!

龙虎:师父!

强子:师父还教我们,做人要老实!扎实做事,实在讲话!

罗七爷:亏你还记得!

强子:所以,(看龙虎一眼)我们讲的都是实话!

罗七爷二乎起来:真没唬我?

二人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

罗七爷:哎呀,说话!

罗七爷柳枝卧室·夜·内

柳枝照顾采红睡下,采红瞪大眼睛呆愣愣躺着。

柳枝叹息:这可怎么好。连个话都说不出……(怜惜地抚顺采红乱了头发)苦命啊……

镖局后堂·夜·内

龙虎强子齐齐跪倒。

龙虎:师父,都怪我!货让土匪劫走了!

强子:不,怪我!要罚罚我!是我……

罗七爷:抢功哪?!都给老子起来!

二人不动。

柳枝走来:师父让你们起就起!不怪你们……

罗七爷:谁说不怪?(对龙虎强子)起来!要打要罚都在后面,先讲清楚。

强子起身,扶起龙虎,对罗七爷:都讲了啊!

罗七爷:屁!讲清楚了么?

龙虎:挺清楚的啊。

罗七爷:清楚?那我问你,那女子是哪儿的?

龙虎:孟家村的。

强子:叫孟采红。

罗七爷柳枝闻言一惊。

柳枝:孟家村?孟采红?她没说她爹是谁?

龙虎摇头。

强子想起什么:土匪说,要拿他爹点天灯!

柳枝大骇:点天灯?!(看罗七爷)不会是……

罗七爷抬手打断,问俩徒弟:土匪是哪个山头的?

龙虎强子想想,摇头。

罗七爷:嘿!

强子:不过,那个岔路口,经常过的是盘龙垭的土匪。

龙虎:对对!盘龙垭!

罗七爷皱眉:盘、龙、垭……盘、龙、垭……

忽然,后门响起敲门声,众人侧目、警觉。

朱家大门·夜·外

朱子桢换了衣服,大摇大摆往外走。

管家婆追出:少爷,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朱子桢:要死啊你!喊什么?!

管家婆连忙收声,凑近:你就不怕老爷……

朱子桢:他能把我怎么样?

管家婆:少爷啊,你可不小了,不是我说你,真的该……

朱子桢:哎呀啰嗦!我又不出城,家里实在太憋闷,出去散散心,舒展舒展都不行啊!

管家婆:行,行!那总得带几个人吧。你等着啊。(转入)等着啊。

朱子桢:回来!

管家婆驻步。

朱子桢:干什么兴师动众的?本少爷连散步的自由还都没有了?!

(OS)清朗男声:说的好!天下路,天下人走得!

朱子桢闻声惊看街巷,瞪大眼睛:林青学长?怎么是你?!

一袭长衫提个皮箱的李林青走近:还认得我?小学弟?

罗七镖局后堂·夜·内

文静的赵剑很豪气地喝干一杯茶,空杯递给柳枝:多谢!

罗七爷:多谢你才是,这么晚了跑来报信。

赵剑:应该的。

柳枝:那帮土匪真是盘龙垭的?

赵剑点头: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可他们偏巧请了我师父去治伤。我方才来问病,师父他老人家还没回来。回来就说,盘龙垭匪帮在孟家村祸害,在山上被打死几个人,一个头目还被打瞎一只眼,说跟个小女子有关。我想着,八成就是屋里那位……

柳枝:嗨呀,可不得了了!盘龙垭可是最大的山头……

罗七爷:打嘴!什么山头山头的?

柳枝:那怎么说?

罗七爷:土匪杆子!(对赵剑)他们是这一带最大的土匪杆子。

赵剑:我师父也这样说。

柳枝:那快得让孩子们躲躲!

罗七爷:糊涂!他要真咬死了,能躲的过去吗?

柳枝:啊?!

赵剑:七爷这话在理!想躲,恐怕已经晚了!

众人惊看赵剑。

回忆镜头·罗七镖局门外街巷·夜·外

暗处,两个扮成短工的土匪巴望紧闭着的镖局大门。

街市已静,四下黑洞洞的。

赵剑匆匆而来,认清镖局大门,抬手想敲,迟疑一下。

二土匪露头,紧盯赵剑。

赵剑察觉,警惕地绕开。

二土匪走出隐身处,试图追踪,赵剑却很老道地藏在暗处,避过。

(OS)赵剑:听师父说了孟家村的事,我就赶忙想过来告诉一声。可惭愧的很,初来乍到,道路不熟,刚刚罗夫人带的路没记住,就径直跑到前门。还没敲门,就发现,外面有不三不四的人蹲着。我有点儿害怕,急忙躲了。

回忆镜头·罗七镖局附近街巷·夜·外(续前)

盯梢土匪左右找不到赵剑,放弃,返往镖局正门方向。

赵剑暗自现身,密切注意他们。

远处跑来另两个土匪,跟这两个低语,赵剑急忙躲起来。

四个土匪径直走来,从赵剑眼前经过,赵剑闪出,偷偷跟他们到了镖局后门。

四个土匪跟后门盯梢的两个同伴会合,说着什么。

赵剑暗地靠近倾听,同时发现了这里就是镖局后门。

(OS)赵剑:谁知没有片刻,就从外边来了两个同伙,几个人急火火说了什么,一起奔了后街。我担心哪,就偷偷跟着,发现后街也有两个他们的同伙!别说,要不是他们,我还找不着咱们镖局后门哪!我听他们说,好像山寨里出了什么变故,匪首吩咐让赶紧回去……

(叠画)

六个土匪匆匆离去,再次从隐藏着的赵剑面前经过,赵剑等他们走远,机警去敲镖局后门。

(OS)赵剑:等他们走了,我看看没有回来的意思,这才敲门……

镖局后堂·夜·内

罗七爹皱眉:山寨出事?

赵剑:听他们的意思,像是让别的匪帮,趁他们出来,给袭扰了。

龙虎:一定是猫儿山!我听说,猫儿山新二当家的不买李莽的账,非要破破规矩,时常找盘龙垭的晦气……

罗七爷:住口!(狠狠瞪他)

龙虎住口,不解。

强子凑近,嘘声:虎哥,你可仔细着,刚刚那些话,说的活象个土匪,师父他老人家当然不高兴了。

龙虎:我土匪?我……

罗七爷:嚷什么?!你就是越来越匪气了!自己不觉得吗?!

龙虎:我没有!

罗七爷:再嘴硬!

柳枝:哎呀好了!都什么时候了,爷儿俩还拌嘴!(瞥赵剑一眼)还当着人家赵先生的面儿……

赵剑歉然一笑:这位小师傅心直口快。(对罗七爷夫妇)在我看,土匪肯定盯上镖局了。不过,因为他们出了状况,眼下倒是无虞。真要像这位小师傅说的,他们跟别的匪帮火并起来,对咱们,倒是好事!不妨……

罗七爷起身作揖:赵先生,多谢相告。我们夫妻师徒,来日图报!

赵剑一愣。

罗七爷:祸是小徒闯的,事情该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担……

龙虎:师父!

罗七爷:你闭嘴!(对赵剑)你清清白白的小先生,别跟着蹚这滩浑水,那可不是悬壶济世的人该招惹的是非……

赵剑深深施礼:多谢指教!

罗七爷:事不宜迟,土匪这会儿去了,难保不再来。余下的事,我夫妇师徒自会排布担待,不敢劳烦赵先生。不然,担了什么干系,出了什么闪失,太没来由不说,我罗七也没法跟尊师乔老郎中交代……(对柳枝)看着这俩惹祸精!(对赵剑)我送送你……

赵剑:不必了吧。我已经认识路了。

罗七爷:路黑啊!还是送送好……

赵剑略想了想,一揖到地:那劳烦七爷了!

罗七爷抄起烟杆,指后门方向:请!(对龙虎强子)呆着别动!

黔山城艳春坊妓院门前·夜·外

妓院座落在街巷把角处,灯火通明,艳色招摇,与周围的黑寂形成鲜明对照。龟公老鸨在门前殷勤迎送,楼上楼下杯盘声夹杂着浪吟坏笑,隐约传出。

“艳春坊”招牌在红灯下迷离诱人。

艳春坊楼上高间·夜·内

脂粉气很浓的房间里,茶点精致,却只有李林青朱子桢两个男人对坐。

李林青:想不到,小小黔山城,还有如此繁华之地!

朱子桢打量四下:你真打算住这儿?

李林青:先对付一晚。我转遍县城,客栈都满员,明天再找喽。

朱子桢打量四下:想不到林青兄喜好这口儿。

李林青摆手:没有的事儿!这不是没地方去吗。

朱子桢:林青兄要这么说,可太见外了。家里空房少说几十间,远道而来,住外面,不是骂我朱子桢吗!

李林青:老弟此言差矣!你家是哪儿啊?俗话说,侯门深似海!岂是我这样凡夫俗子敢去涂沓的?

朱子桢:什么侯门?八百辈子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能保住这份家业,混个温饱不愁就是祖上显灵了!

李林青:过谦了!你家可绝非寻常啊!相当初,在日本留学,哎,记得吧,除了你朱子桢,有哪个是带着佣人的?

朱子桢:那事不提也罢!你以为是我摆阔气端架子啊!还不是我那个爹,还有奶妈。在他们眼里,我永远都是吃奶的孩子!

李林青:可怜天下父母心哪。那也是莫大的福分!

朱子桢:福分?(气闷摇头)对了,你既不准备住我家,怎么刚刚到大门口……

李林青:说来不怕你笑话,这国姓爷的府邸,我还真没见识过。既来了,就迫不及待想瞻仰一番。谁知正巧碰上你出门,你说,能不打个招呼吗!

朱子桢斟茶:你是真多虑了。来了,就该住我家!

李林青:就算叨扰,此时也太晚了。我是要去的,还想正式拜见令尊呢。

朱子桢:那也可以住一宿再说吗。

李林青:不不,那不好。(四顾)这里虽不太雅,可要畅谈叙旧,这个时辰,你不觉得,比在深宅大院里自在得多吗?

朱子桢:倒也是!(品茶,皱眉)只是这茶,实在不敢恭维!等下,鸨娘再几次三番来问要不要姑娘,要哪个姑娘,就更……

李林青微笑:不妨!她来她的。咱聊咱的。不理就是。

朱子桢:不理?不理她老来!

李林青:我保管,她来一次就不会来二次。

朱子桢:林青兄,你可不如我晓得这里……

李林青摸出个物件轻轻放在桌上:她看见这个,自不用咱们多说。

朱子桢放下茶杯:什么呀有这么大法力?(看过去,骇然)

一把漆黑的自动手枪,赫然躺在李林青手边。

罗七镖局后堂·夜·内

柳枝急匆匆收拾衣物,龙虎强子帮忙。

强子:师娘,咱这是要……

柳枝:惹了土匪,得躲躲。

龙虎:不!师娘,祸是我闯的,不能躲!

强子;是啊师娘。我们……

柳枝:你们什么呀你们,你们都还小呢,不晓得土匪有多祸害人!

龙虎:我晓得!我家里就是让土匪祸害的!要不是师父……

柳枝:说对了!师父!这事儿啊,就得听你们师父的。

(OS)有节奏的敲门声。

三人停住,听了听。

柳枝:回来了。(要去开门)

强子:师娘我去!

柳枝:呆着!(看他俩)忘了他走时候说什么了?快站好!

艳春坊楼上高间(同2-15)·夜·内

朱子桢盯着手枪:正元社?(注:“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科”所属秘密特务机关当时在南京的中心据点,对外打“正元实业社”招牌,以掩人耳目。内部以“正元社”代称,是国民党最早的特务机构之一。1932年,该特务组织扩编为“特工总部”,中心据点迁至南京名胜“瞻园”,内部正式称“特工总部”,为“中统”前身)

李林青竖食指:老弟低声!“正元社”三个字,可不是大声宣示的!

朱子桢压低声音:革命的?

李林青:当然!

朱子桢:那你此行……

李林青笑:专为游历山川,没有公务。不然,怕也难得造访!

朱子桢释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林青密切观察他。

啪,门帘掀起,老鸨进入:朱大公子和贵客就这么闲坐着啊?

朱子桢瞥桌上手枪:怎么是闲坐着呢,没看见我们忙的很吗?!

老鸨欺近:哟,这地方,两个大男人坐着,还说忙……(看见手枪,顿时闭嘴)

李林青偷偷冲朱子桢挤眼。朱子桢忍笑。

罗七镖局后堂·夜·内

罗七爷抽烟,柳枝收拾,龙虎强子不知所措。

罗七爷:先回乡下。眼看到农闲了,学武堂人多,就算他们找来,也得掂量掂量。

龙虎:师父,可……

罗七爷:给我闭嘴!这会儿晓得着急了,早干吗去了?!

柳枝:我说老头子,这也不能都怪孩子们……

罗七爷:你也闭嘴!(对俩徒弟)土匪打架是狗咬狗,以往都打不长,都怕伤元气!李莽不是傻子!几个人死在你们手上,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龙虎:可他们还抢了货呢!还……

罗七爷:他跟你算这个?!他们是土匪!照他们意思,杀人越货,都是理所应当的。可他要是伤了人口,就跟你死缠烂打!

强子:这是哪家道理?!

罗七爷:道理?讲道理还是土匪吗?!都听我的!马上动身回乡下!你俩都给我好生夹着尾巴!

柳枝:老头子……

罗七爷:什么?!

柳枝:那……(指卧室)女娃……

罗七爷:她痴了你也痴了?话都说不出,能丢下不管么?自然一并带到乡下去啊!

山道·黎明·外

强子柳枝龙虎轮番背孟采红匆匆而行。

(OS)罗七爷:到了乡下,就说她是我五哥的女儿红姑……

(OS)柳枝:红姑不是没养活下来吗?

(OS)罗七爷:废话!我晓得,你晓得,五哥晓得。乡里人不晓得啊!五哥十几岁就出门了,出门时候还没成亲哪!

(OS)柳枝:明白了。红姑。然后呢?

(OS)罗七爷:什么然后?让巧妹帮忙照顾着就是!

(OS)柳枝:我是说,万一,她明白过来了呢?

镜头飞掠过几道山梁,罗七爷擎烟杆疾行,坎坷山路,如履平地。

(OS)罗七爷:明白再说明白了的。到时候自有办法!等我办完这边的事儿就回去。

(OS)柳枝:你真要……

(OS)罗七爷:先找步云!这孩子虽不争气,也是我徒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

罗家坳·日·外

柳枝汲水回来,强子紧跟着抢着挑,柳枝不让。

邻里乡亲纷纷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热情回应,脚步轻快。

(OS)柳枝:步云机灵,丢不了!想是吓坏了。

(OS)罗七爷:他没你想的那么胆小!三个孩子里,就数他主意大!我看不错的!

罗家学武堂门前·日·外

“学武堂”漆字匾额跟草庐土院很配。在不大的村子里很显眼。

柳枝强子远远走来。

(OS)柳枝:那镖局……

黔山罗七镖局门前·日·外

罗七爷一身疲惫归来,伤感地看着镖局招牌。

(OS)罗七爷:话说下了,就得做!真招牌在人心里,不在眼里!

朱家牌坊街附近·日·外

罗七爷反剪烟杆,有些颓然地走来。

(OS)罗七爷:一块木头牌子不算啥。行侠仗义的徒弟,比木头牌子宝贝!

他停在牌坊前,仰望“敕建国姓骁武公坊”几个字,挺直腰板!

盘龙垭匪巢远景·日·外

险峻异常的垭口以里,茅庐、木板房、勾栏式竹屋杂乱交错,其间还有个类似碉楼的石质建筑。

这里显然遭了袭击,碉楼上满是新弹痕,两座勾栏竹屋歪倒,几间木板房焦黑倒塌,还冒着烟。

土匪们四下收拾残局。

镜头到茅庐和完好的两座勾栏竹屋后身的秃石丘,越过石丘,到一座比较大的石头屋前。

(OS)年轻男声:大哥,再想想吧。这事儿不知是卢永海自作主张,还是他们大当家的意思。真就这么杀过去,万一打大了……

(OS)李莽:怕了?

(OS)年轻男声:不是!大哥说打到哪儿,小弟就打到哪儿!只是不想为一个卢永海,伤了两家和气……

(OS)李莽:你睁眼看看,这吊样儿,还有和气吗?!

盘龙垭匪巢大厅·日·内

镜头进入大石屋,里面也乱糟糟的,喽啰们正收拾。

中间光滑规则的椭圆形石案上,摆着各式洋货:钟表、八音盒、水晶首饰、西式长笛、西式女皮鞋、西式女式手包、西洋玻璃器皿、成盒的雪茄、咖啡器具、洋酒……还有几个扣着的小皮箱。

李莽举起一个细长的高脚香槟酒杯对光端详:这都什么玩意儿啊!(随手丢开,酒杯清脆粉碎)没一样有用的!

年轻白净、别驳壳枪的匪首凑近:许是洋货,想必值不少钱呢!

李莽冷哼:中看不中用!(背手走开)买的时候可能花了不少钱,可要卖出去……哼!

年轻匪首羞愧地退开,低头:大哥,是小弟守寨不力……

李莽:我没怪你!(回头看对方)老六啊,大哥说中看不中用,可不是说你啊!

老六更低头:小弟知道。小弟不中用,也……不中看……

李莽哈哈大笑,老六噤若寒蝉。

李莽走近他,笑容仍在:老六功夫是差了点儿,可这不怪你。你太年轻了……

老六:卢永海也不老……

李莽:他二十,你十七,差着呢!要怪怪我,不该带那么多人下去,不该下去那么久!要不是……那个什么孟采红!妈的,哪儿来这么个东西!要不为她,早点儿完事儿早点儿回,卢永海未必敢来,三刀也……嘿!三刀真他妈亏啊!

老六: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越这样,我觉着越得沉一沉。说不得,卢永海这会儿正等着咱去找他呢!

李莽踱步,点头:老六功夫不济,脑袋瓜儿可是最灵的!(回头看老六)听你的。沉一沉!

老六低头。

李莽:你,下去走走!上天入地,也给我把那个孟采红抓回来!

老六:是!

黔山街市·日·外

一队黔军耀武扬威而来,佩上校军衔的主官驱马其中,趾高气扬。

行人小贩纷纷避让,惊恐地看队伍经过。

朱家正堂·日·内

形制豪阔,家具贵气而陈旧,稍显阴暗、陈腐。

换了中山装的李林青要对朱世南下跪,朱世南急搀:这可使不得!

李林青不坚持,任由扶起。

朱世南端详:少年才俊!才俊少年啊!请坐!

李林青拱手:谢老伯!(谨慎落座)

朱世南:变样了!老朽都认不出了!

李林青:世道艰难,不敢不变啊!老伯也变了。

朱世南:哦?我怎么变了?你说说看——

李林青:要我说,老伯比前些年更精神了!一定有养生绝学!

朱世南哈哈大笑。

管家婆进来,冲李林青草草行礼,凑近朱世南耳语。

朱世南皱眉:他来干什么?哄出去!

李林青端茶低头打茶,若无其事。朱子桢却盯着父亲和管家婆。

管家婆低声:说是木家那批货的事儿。

朱世南:我晓得。没忘!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哪!让他先回去,等我空了再说!

朱子桢:货是不是真丢了?

管家婆:不晓得。

朱世南:你是不是就盼着丢呢?

朱子桢:没有啊!丢了,还不得咱家赔!

朱世南虚点他,没好意思说什么,对管家婆低声交代。

朱子桢跟李林青耳语:就是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事儿,包办婚姻!

李林青:哦……(点头,冲朱子桢坏笑)够你头疼的哈!

朱子桢轻轻摆手,一脸苦恼。

罗七镖局门前·日·外

黔军行来,马上军官注意到镖局字号,抬起马鞭。

传令兵:停!

队伍应声而停,队形整齐。

军官端详镖局字号:铁烟杆罗七,又看见这招牌了!(下马走近镖局大门)怎么大白天关着门啊?来人!

小军官跑近:在!

军官马鞭指镖局门:敲!

小军官:是!(走近抡拳要捶门)

军官:慢着!

小军官拳头凝在半空。

军官拨开他:我来!(礼貌地敲门)有人在吗?罗七爷……(用力砸门)罗老七!

朱家大门外·日·外

管家婆跟罗七爷说着什么。

罗七爷点头:那好!烦请转告朱老爷,我对不住他。我罗七说话算话,劳动他晌午去趟镖局子。

管家婆:我说罗老七,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吗?支使起我们老爷来了!

罗七爷:你就这样告诉他。他晓得怎么回事情!拜托!(草草拱手,转身健步离开)

管家婆看他背影,叨咕:真有不晓得天高地厚的!

罗家学武堂庭院·日·外

宽敞庭院,边上摆放兵器架,兵器和架子都很破旧,一个朴素少女正踩着竹凳擦拭刃部,被擦过的刃部锃亮。

柳枝背柴回来,喊少女:巧妹,怎么不在屋里看着红姑姐姐?

巧妹:睡着哪!

柳枝放下柴:醒了又睡了,还是……

巧妹:没醒过。

柳枝担心起来:一直没醒过?

巧妹:没。连个身都没翻过。

柳枝:啊?(忽然脸上笼起阴云)糟了!(疾奔里面)

巧妹:怎么了娘?

柳枝不回头,疾入:你没看看还有没有气儿啊?!

巧妹:有……没有气儿?哎!娘!(急忙下竹凳)

罗家学武堂内室·日·内

红姑僵卧,沉睡如死。

柳枝冲进来:孩子!(疾近探鼻息,松口气)吓死我了!

巧妹奔入:怎么了娘?

柳枝:没事没事。

巧妹看红姑:她怎么了?

柳枝:我怎么晓得。就是这样子。

巧妹:她真是五伯的女儿?

柳枝一惊:怎么这么问?

巧妹:我怎么记得你们说,五伯家的红姑姐姐早就没有了啊?

柳枝嘘一声,拢住女儿,低声:别胡说!(指红姑)这样子,跟没有差多少?

巧妹看红姑,想了想,点头。

柳枝:那都是大人们担心,说的丧气话,当不得真!你爹说,红姑姐姐说不得能好起来呢!这才接来调养。好生照顾着!快十三了,大孩子了,帮着娘啊!

巧妹:娘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会做!

柳枝:乖女儿!(忽然想起什么)哎,你两个师哥呢?

巧妹:不晓得。去了一阵了。

柳枝:没问问?

巧妹:问有啥用,我又去不了。

溪边·日·外

溪流清澈湍急,浅而宽。岸边石子间,隐约有人踩出来的路径。

龙虎挂着伤臂,步履有些蹒跚,强子稍好些,也走的不很利落。

强子:这是要上哪儿啊?

龙虎:说了你别跟着。

强子: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啊!

龙虎:愿意跟就跟着吧。去孟家村。

强子:孟家村?

盘龙垭垭口·日·外

老六带几个喽啰扮成村民模样下山,嘱咐众人:衣服拢好,别把家伙露出来!

匪甲:我说六爷,咱是匪,不是贼,干吗偷偷摸摸的?

匪乙:是啊!这不成了……

老六:你们懂什么?咱这趟是去找人。人家晓得咱是哪儿的,还不早吓跑了,还找个屁啊!

匪丙:还是孟家村?

老六:那女子的爹都被啃完了,她还敢留在孟家村啊?去城里!罗七镖局!

匪丁:罗七镖局?

老六:怎么了?怕?

匪丁:罗老七的烟杆子,据说一下打死过一头花豹子哪!

匪甲:屁!你腰里家伙是假的?

老六:哎哎哎——别动不动就家伙家伙的!办事儿要用脑子,谁让你去挨铁烟杆了?!

匪乙:可不是!跟着六爷吧就!六爷脑子灵,吃不了亏!

溪边·日·外

强子:她爹?

龙虎:这妹子要真是没了爹,从此就怕是咱们一家人了。你没听师父都让她叫亲侄女的名字了?

强子:听见了啊,那又怎么?

龙虎:想想咱们,我是家破人亡,你是举目无亲,步云更惨,就记得名字,别的啥都不晓得,师父都当儿子收养着,教武艺,教做人,那弱女娃,师父还不更得护着?

强子:这我明白。可咱去孟家村……

龙虎:看看她爹啊!活着,给师父报个信儿。没了,那红姑十有八九就成咱妹子了,做哥哥的,不得给她爹收敛安葬了啊?

强子点头:嗯!还是虎哥周到!

龙虎:我周到?我周到个屁!我要周到,货也丢不了,老二也丢不了!

强子:那不能怪你。

龙虎:去完孟家村,就去找步云。货没就没了,人可不能没!

强子:真是的。别看平日老嫌他犯坏捉弄我,这一分开,他影子老在我眼前晃!

龙虎:我也是!所以,不管怎么说,也得找着!活见人,死见尸!

强子:别讲的那么吓人!二哥命大着呢!死不了!

黔山罗七镖局门前·日·外

上校军官坐在镖局斜对面茶坊篷子下喝茶,小军官跑来报告:前后都搜了,确实没人!

军官:这个罗老七,镖局子不开了?!

(OS)罗七爷:谁说不开了?

众人望去。

军官哐啷啷撂下茶杯起身:罗老七?

罗七爷走近端详:鲁营长吧?

小军官纠正:鲁团长!

罗七爷:哟,又高升了?!

鲁团长:高什么升啊!还不是拿命换的!

罗七爷:拿手底下人的命换的吧?

鲁团长虚点他:你个罗老七啊,就是嘴臭!

罗七爷:脾气更臭!

鲁团长:嗨,我说,本团长途经贵宝地,念往日搭救之恩,来看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罗七爷:坐个屁!这招牌……(看日头)等到正晌午,我亲手砸了它!镖局子也关门大吉了,你还坐个什么劲儿?

鲁团长一惊:砸招牌,关门?你没吃错东西吧?

罗七爷:吃错东西?哼!哎,你这回来,又打算祸害谁啊?

鲁团长:这话说的,好像我就……

罗七爷:你不是讲我嘴臭吗!

鲁团长:这回真是正事儿!

罗七爷:正事儿?你还能有正事儿?

鲁团长:你!(指镖局大门)要听我说就开开门,进去说!

罗七爷:进去?干吗非进去说?

鲁团长:废话!军机大事!能在大街上说吗?(马鞭指镖局)你开不开?不开我马上让人砸!用不着等到正晌午!

罗七爷:砸!我还省事了呢!

鲁团长:你说的啊!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小军官:是!

鲁团长回身对惊恐的茶坊老板:门砸开了,把茶给我摆进去!

茶坊老板:是是是……

朱家朱世南书房·日·内

朱世南向李林青展示线装书和字画,李林青一脸赞赏神色。

朱子桢不耐烦地跟着。

李林青:不愧是侯门之后,光这一屋子收藏,我看就价值连城了!

朱世南高兴地又打开一个柜子:这算什么呀,真东西在这儿呢!

李林青:哦?老伯舍得让晚生开眼?

他要跟过去,朱子桢拽住他,低声:你不烦哪?

李林青低声:说真的,我不懂,这不是哄老人家高兴吗?

朱子桢:真有你的!

李林青摆手,跟去。

管家婆疾入:老爷!

朱世南:没规矩!没看见客人在吗?

管家婆:哦……(翻李林青一眼,退出)

朱世南:什么事?(转身向门口张望)

管家婆招呼他过来。

朱世南:哎呀,别细细簌簌的,有话就说,林青贤侄不是外人!

管家婆:啊,也没什么,就是告诉您一声,鲁团长带兵来了。

李林青眉头轻轻动了动。

朱世南:鲁团长?在哪儿?

管家婆:停在罗七镖局了。

朱世南:罗七镖局?(疾出,忽停下,对李林青)贤侄稍坐,我去应对片刻!

李林青:老伯请便!

朱世南疾去,朱子桢凑近李林青。

李林青:鲁团长?(看朱子桢)认识么?

朱子桢:黔军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爹说死说活要做那门鬼亲事,就因为这个姓鲁的手里有兵。

李林青:姓鲁的?我怎么记得,你说亲家姓木啊?

朱子桢:什么亲家亲家的!姓鲁的是那个木家小姐的舅舅!她娘姓鲁!

李林青:原来如此。那你爹可是找了个好亲家啊!
朱子桢:跟你讲了,别亲家亲家的。我抵死不答应这门亲!

李林青:未必!

朱子桢:什么?

李林青:老弟,我把话放在这儿,除非你有我这股子不要命的混劲儿,敢舍了这万贯家财,横下心,宁可终身不娶,也不要包办婚姻。不然,早晚,你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得乖乖娶人家!

朱子桢:那可未必。

李林青:走着瞧!

罗七镖局正堂·日·内

茶坊老板匆匆铺摆,门并没被打坏,规矩敞开着。

鲁团长罗七爷对坐。

鲁团长:看,到底还是得给我开门吧!

罗七爷:好好的门,凭什么让你砸啊!

鲁团长:不是说不开了么,你还管那个!

罗七爷:局子有错,罗七有过,这房子门窗没罪过啊!

鲁团长: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镖局,说不开就不开了?

罗七爷:哼!一两句说不清!

孟家村坝子边缘崖底(同1-33)·日·外

一个清瘦身影正在打理一座新坟,长衫翻卷系在腰间。

龙虎强子蹒跚跑来,气喘吁吁。

清瘦身影闻声起身,回看他俩,他是赵剑。

龙虎强子都惊讶,齐声:赵先生?

罗七镖局正堂·日·内

罗七爷:剿匪?

鲁团长点头。

罗七爷:哼,说剿匪,还不是寻个茬口管百姓要钱!

鲁团长:那是过去!这次,上面真下决心了!不光不要百姓一分钱,还说要除恶务尽!我整一个团都在城外驻扎着。

罗七爷:城外?城外又没土匪!土匪在山上!

鲁团长:那还不得先跟士绅们打个招呼啊?百姓的钱是不征了,他们可不能一毛不拔!

罗七爷:那还不是一样!你们管他们要,他们转头就管穷困人要。还要更多呢!

鲁团长:那我就管不着了。

朱世南忽然出现:鲁团长!

鲁团长罗七爷齐看过去。

朱世南疾入:哎呀,大驾光临,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鲁团长起身:朱老先生一向可好?

朱世南:好什么呀!正好你来了,(指罗七爷)帮我好好问问这个刁民,蚀了我的洋货,还赖账!

罗七爷霍然起身:朱世南,你这话可是血口喷人了!货是丢了,可我姓罗的从不赖账!

孟家村坝子边缘崖底·日·外

赵剑龙虎强子一起给新坟填土。

赵剑:我师父说,那个被土匪绑着的人死了。还说他是条好汉!

龙虎:我听师父师娘话里意思,像是跟这位孟老大还有点儿渊源。

赵剑:能为穷困人出头,敢舍出命去斗的人,在我心里,都值得敬重!都像有渊源……

强子:怎么葬这儿了?他们村子没坟地吗?

赵剑:这不是为躲土匪吗。葬在村子坟地里,万一土匪捣乱呢!

龙虎:混蛋!

强子:这帮不是人的东西!

赵剑跟他们说着什么,小弟兄俩义愤填膺的样子。

旁白:不能告诉这两个淳朴憨直的小伙子,村里人根本不让把孟老大安葬在公共坟地里。不能让他们知道,村民因为害怕土匪报复,甚至不敢给死去的孟老大收尸。土匪在那些村民心里留下的恐怖烙印太深了,在这偏僻的大山深处,要想唤醒大多数人的斗争意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未来镜头·孟家村坝子边缘崖底·日·外

同样地方,叠画:赵剑龙虎强子都不见了,坟茔上长满了蒿草,轮廓变得十分模糊。

两个年轻女子矗立坟前。高佻婀娜者一身英武中式武者装扮,红绸大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臂弯里搭着猩红的丝绒斗篷,腰间巴掌宽的朱红色丝绸带上缀满精美的流苏,带子甩头很长,几乎拖地,随风轻舞,霸气十足。腰间别两把驳壳枪、皮鞘匕首和带皮套的自动手枪。她是长大后的孟采红。另一女子稍矮些,一身宽大朴素村妇服装遮掩了身材,面容姣好。她是长大后的罗巧妹。

旁白:很多年后,孟采红才知道父亲坟茔所在。

孟采红:立个碑,刻上我爹的名字。

巧妹:好!

采红转身,抹去泪水走开。

巧妹:姐,你不……

采红站住,想回身,却又凝住,背对巧妹:旁边再修个坟,立块碑,刻上孟采红的名字!

巧妹:啊?刻……姐……你这……

采红走开:孟采红早死了!让她就睡在爹旁边!

孟家村坝子边缘崖底·日·外

镜头叠画回现实,赵剑领着龙虎强子祭拜。

赵剑:咱们都记住这个地方,早晚得让那个小妹妹来拜的。

(叠画)

他们走远。

(OS)龙虎:赵先生,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OS)赵剑:我不想做什么大好人。我更想做你们的好朋友。

(OS)龙虎:朋友?啥意思?

(OS)强子:就是兄弟伙吧?

(OS)赵剑:对!兄弟伙!

(OS)强子:我愿意!

(OS)龙虎:我也愿意!

(OS)赵剑:那咱们说好了!

(OS)龙虎:要不,咱这就结拜吧?

(OS)赵剑:那倒用不着。真正的好朋友,只要心里互相想着,有事互相帮着,用不着非行个什么礼。你们说呢……

罗七镖局正堂·日·内

罗七爷:我罗七说到做到!货折了,我砸招牌!

鲁团长:哎我说,没那么认真吧。就一单货吗。(对朱世南)朱先生,说句话!

朱世南无奈地:要不就算了!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罗七爷:不!货的事,就是我罗七镖局失了手!不能就这么算了!

鲁团长:我说你行了吧!人家货主都说不追究了……

罗七爷:他不追是人情。我讲的是道理!两回事!(阔步而出)

鲁团长起身:嗨!这个拧种!(跟出)

朱世南疾跟。

镖局门前·日·外

罗七爷站到街心,仰望匾额。

鲁团长跟出:我说……

罗七爷呼地一挥烟杆:没什么可讲的!正好,你鲁团长给做个见证!(环视众人,又看日头)喝茶聊天,过了点儿了!好在还不晚!

很多人围拢着看,士兵们持枪向外警戒。

朱子桢李林青挤过来。

李林青:这什么架势?

朱子桢:鬼知道!这罗老头疯了,像是真要砸自家招牌呢!

盘龙垭老六带众匪赶来,看见士兵把守镖局,惊恐驻步,急忙指挥手下散开混入观望人群。

罗七爷冲鲁团长和众人抱拳:鲁团长,众位街坊邻里。我罗七行镖二十多年,靠的就是个信字!托老天爷的福,仰仗大家照顾,多年来没失过手!可头前,运气不好,遭了土匪,折了细货。我跟事主说下话,货在人在。人在货丢了,就砸了镖局招牌,从此不干镖行!(冲朱世南抱拳)对不住了,朱老爷!

鲁团长低声对朱世南:这招牌一砸,全城人都知道罗七仗义,你不饶人!

朱世南忽然醒悟:罗七爷!不要!

罗七爷:我刚讲了,你讲不要,是人情。我砸招牌,是道理!

说话间,铁烟杆在手里舞动起来,顿时虎虎生风,飞砂走石。

朱世南:不要啊!

罗七爷手下不停,铁烟杆旋风般转动,视线里竟然成了轮状,突然凌空旋转飞出,直扑匾额。

朱世南“不要”的口形。

老六瞳仁里森然的士兵。

李林青瞳仁里飞转的烟杆。

啪!

铁烟杆击中匾额,匾额支离破碎,碎片四飞。

铁烟杆竟又旋转而回,稳稳落在罗七爷手里。

匾额碎片和悬在一起的铜烟杆纷纷落地。

山道·日·外

龙虎强子相携而行。

龙虎驻步看天色,强子跟着停下:累了吧虎哥?

龙虎:不累!(看强子)你累了是真的。

强子:我也不累!
龙虎:鬼扯!你什么模样我还看不出来!(看山下)你先回去吧。

强子:不!要走一起走,要回一起回!

龙虎:你先回去,也好给师娘报个信儿。孟家村的事儿。

强子:一起吧。

龙虎:我再找找老二。

强子:我跟你一起!

龙虎:怎么这么拧啊!听我的!

强子:虎哥!

龙虎:讨打啊?!

强子:我……

龙虎: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我可不想饿死!

强子:可你这伤……

龙虎:没事儿!回吧!不然师娘和巧妹该着急了!

强子:那……那……

龙虎:啰嗦!快走啊!

强子:那你小心啊!(走开,回头看)快点儿回来啊!

龙虎:走你的吧!那么多话!

强子:你……(不敢再说,缓缓走远)

龙虎:强子!

强子站住,回头:什么?

龙虎沉吟一下:没啥……好好照顾那个妹子!

强子:知道!(转身离去)

黔山街巷·日·外

老六跟几个手下会合,急匆匆走着。

匪甲:这罗老七唱的哪出啊?

老六:哪出不管,我就看明白,他跟那个带兵的官儿认识。

匪乙:那是不是还不好办了?

老六把众人聚拢到一角落:凑凑干粮,(指甲乙)给他俩。

众匪动作。

老六对甲乙:你俩留下,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就有人来接应。

甲:留下盯着镖局?

老六:盯镖局一个人就够了。另一个想法打探一下,这帮当兵的是过路还是怎么。不过路,来干什么。过路,从哪儿过……

乙:这么多,怎么打探啊?

老六:没说让你全探到啊!我觉得苗头不对。镖局子是小事,万一这帮家伙要进山剿匪,咱不得有个防备吗!

朱家正堂·日·外

朱世南焦躁转圈:这个罗老七啊,真是个拧种!

鲁团长:算了算了。他愿意砸,是他自己讨不痛快,你就别……

朱世南:你说的对啊!这要传出去,好像我逼的似的!

鲁团长:逼就逼了呗。你又不是没逼过人。

朱世南:这什么话?哎对了,敢问,鲁团长跟罗老七……

鲁团长:早年,还没从军的时候,跟人一起出去跑买卖,遭了劫匪,幸亏他路过,铁烟杆打了个稀哩哗啦!事后还不受酬谢!是条汉子!后来走动过几个来回,也算有点儿交情。

朱世南:原来如此……

鲁团长:不说他了!我这次来,还要仰仗朱先生大力帮忙呢!

朱世南:鲁团长言重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何必……

鲁团长:好!痛快!那我可直说了啊!

罗七镖局正堂·日·内

门大敞,外面还有些人在观望。

罗七爷收拣物品,伤感地看着一切。

李林青来到门前,拱手施礼:罗七爷!

罗七爷一惊:这位是……

李林青进入:在下李林青,外乡人。刚见七爷砸招牌,深为感佩……

罗七爷:感佩?你喜欢看人砸招牌?

李林青:那当然不是。我是佩服罗七爷豪侠爽利!

罗七爷:过奖!被逼无奈罢了!

李林青凑近:晚辈虽不算江湖中人,可也走了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少人。像罗七爷这样的侠义之士,真是少见。

罗七爷:外乡后生。你的好意,老汉领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李林青:晚生有一不请之请,想讨罗七爷一个主意。

罗七爷:讨我的主意?我们不认识,我能……

李林青: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了。晚生实在不忍看这么豪侠的招牌就此陨落。想帮七爷重振雄风!

罗七爷:我罗七说到做到。从此再不走镖!

李林青苦笑:这个……(沉吟一下)罗七爷侠骨豪气,晚生不敢违拗,只是这地方,就这么空着,太可惜了。

罗七爷犹疑地看他。

李林青凑近,低声:七爷肯收个房客吗?

罗七爷:房客?(打量李林青)你?

李林青点头。

罗七爷:这地方……(四下打量)你一个外乡人,租来有啥用场?

李林青:我要说,想租下这里,做点儿正经生意,会冒犯七爷吗?

罗七爷:正经生意?

李林青:比如,镖局……

罗七爷一脸疑惑。

山道·黄昏·外

盘龙垭遥遥在望,老六领几个手下匆匆而行。

隐约有枪声。

老六皱眉:是咱们寨子吗?

匪丙:听着像!

一队喽啰急匆匆跑来:是六爷吗?

老六:是我,怎么了?

来匪跑近,小头目:还好,一下来就碰着了!

老六:寨子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小头目:别提了。卢永海狗日的又来了!

老六:又来了?!他他妈是不是吃错药了?!(拔枪)走!

山坳·黄昏·外

远处隐隐传来枪声,龙虎走得焦渴,顾不上辨别枪声方向。

枪声稍歇,忽然传来隐约的淙淙水声。

龙虎驻步,兴奋搜寻,添着干涸的嘴唇。

草丛里,忽然伸出个脏兮兮的脑袋:师兄!

龙虎吓一跳,循声看去,惊讶地瞪大眼睛:步云?!

第二集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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