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红色系列】李富《六奶》
文/李富
【作者简介】李富,1987年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学士学位,中国共产党党员,系中外散文诗学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赤峰市旅游摄影协会理事,赤峰日报社记者。先后在新华社、中新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十月》等国内外500多家媒体上发表作品,多次受到国家、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的表彰和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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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奶,名字叫花儿。人长得俊,害得村上和六爷一样年轻的几个小伙子差点儿没娶上媳妇。小伙子们眼巴巴地看着这朵比鲜花还鲜艳的女子凋谢为一朵雪花,然后融化在泥土里。
六爷是有福气的,他娶上了六奶,因为这,村里的小伙子们妒火四起,闹洞房让六奶与六爷嘴对嘴咬住粉条头的时候,猛地往前一拥,六爷的头撞到窗台上,硬是磕出一条大口子,足足有两寸长。
闹洞房的人刚刚散去,八路军的队伍就开过来了,连被窝都没捂热的六爷,爬起来就跟着队伍走了。那时六爷是村里的民兵连长。
六爷走的时候,连一句温存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只在六奶的头上拍了两下:“花儿,你要等着我!”六爷跟着部队走了,六奶却守着这句话过了一辈子。除了辽沈战役时六奶接到过一次战功喜报,关于六爷的消息她再也没有听到。
六奶年轻,人俊。村里的人便渐渐的劝开了六奶:“别等了,老六早死了,这兵荒马乱的,再找个人家吧,也好有个安身落脚之处。”可六奶就是不听。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六爷的哥们儿,仗着胆子在一个晚上,趁着为六奶干活的空儿,在六奶的脸上捏了一下,没等他的手捏到实处,就得到六奶两烧火棍的奖赏,小伙子带着头上的两个大包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六奶一想到六爷走的时候是冬天,连袜子也没穿,就心疼得直落泪。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为六爷缝一双布袜子。
布料准备好了,六奶便借来别人家男人的袜样子。但左比右比,总觉得不合适。六爷的脚是个什么样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却心里明白,自己做的袜子,六爷穿到脚上准合适,准暖和。于是,一盏油灯伴着六奶,六奶的手里便一双一双地做出布袜子。
直到全国解放,县民政局通知六奶去县里领抚恤金时,六奶才知道六爷在平津战役中栖牲了。但,六奶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六爷死了,这是板上钉钉,这政府说的,没错。可是,六奶却硬是不接烈属的牌子。人们都认为六奶的精神出了毛病。为这,民政局的人伤了不少脑筋。
六奶七十三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六奶已经不行了,如一盏即将熄灭的灯,只有豆粒大的光在闪闪烁烁,但六奶却不肯咽下最后这口气。弥留之际,六奶话如梦呓:“六哥,你快走我等着你呢!”人们以为六奶说的是鬼话,可看着六奶的眼睛是睁着的。
这样一直熬了六天。第七天的上午,村里来了辆桥车,轿车里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几个年轻人拥着老者径直来到六奶的院子里。
六奶的炕前,老者上前拉住六奶的手:“花儿,我回来了!”六奶的眼突然放光,像一盏刚加足油的灯。
“六哥你……”六奶用手摸着老者的头,手摸到那两寸长的疤上,又用手指了指炕边的红柜,便咽气了。
人们打开柜子才发现,六奶的柜子里装了满满一柜袜子。这时,人们才知道六爷当年没死,烈属是误报。
后来,人们再提起六奶,总觉得她很神,但始终琢磨不透:“她怎么知道六爷没死呢?”
后来,六爷为六奶立了一块碑。碑文只有一个字:花。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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