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大哥，哪来福？（ 上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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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明学
李二铁听到大哥逝世的消息，从床上滚到地上，电话摔坏，额头碰个血包。他转念想：大哥这辈子太倒霉了，这样离开人世，或许是种解脱，虽自宽心，眼泪却顺着脸颊流。
李二铁抽泣着赶到大哥住地，不宽的走廊上站满人，有的转动眼睛看闹热，有的翻嘴弄唇指点，不外乎说李老头孤单，死得可怜之类，见李二铁眼红着眼赶来，赶忙停止嘴，改作关心讨好状。
李二铁几步扑进屋，见大哥直挺地躺在的床上，顿时抽了筋般软下去。早到的人已经给大哥脸上盖了白布帕。李二铁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揭开了白布，他的大哥，圆脸盘已经发白，卧蚕眉上布一层霜，眼睛微睁着，眼角、嘴角留下痛苦抽摔的痕迹。二铁伸手把大哥眼睛抹闭下来，扑在床上痛哭出声来：“大哥呀，不怪兄弟没劝过你，也不怪兄弟近些年与你来往少，如果说你听人的劝，哪会落得如此孤单地离开人世。”
“哥，你狠心丢下兄弟走了，走得干脆利率，不像我们隔墙马老头，在床上瘫痪两年多，睡得浑身溃烂发臭流脓血，累得身边亲人黄皮脸瘦走路打偏偏。这也像你一生的为人，总是为对方作想多，为自己考虑少。你常说吃亏是福，吃得亏打得拢堆，大哥你一辈子吃的亏少了吗？‘福’在哪里？你这样离开人世是‘福’吗？”
李二铁的大哥叫李大铁，大他三岁，个子比他矮得多，虽然五官端正，面容却显老，两人走在一起，好几次被同事朋友误认为大哥是他爸。二铁曾经为此向误喊乱叫的人晃过拳头。俗话说长哥为父长姐为母，二铁没有姐，只有个哥，爸妈早逝后，大哥是父亲又是母亲。
小时候家穷，好吃的大哥留给兄弟，兄弟衣服穿得像模像样，而大哥衣服裤子没有哪件没补过疤。一次李二铁与小伙伴斗嘴打架惹祸后，被几个淘气娃儿追到家门口，大哥叫小孩住手不听，就用身体护住二铁，挡住暴雨般落下来的拳头，倒在地上。这次受伤后大铁腰直不起来，天落雨就酸痛。
二铁深懂太哥的情，长大工作后，总想做些事情报答哥，大哥却不领情，总说自己好手好脚的，生活过得了就行了。
二铁想起昔日与大可争吵挺后悔，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呀？现在大哥静静地走了，告别的话都没留下一句，二铁满心的痛向谁说？
经过法医鉴定大哥死于突发心肌梗塞。李二铁捶胸顿足向天长叹，天理不公呀，大哥！和你同室过的几个女人，你宽容她们，她们哪个把你当成人，有一个守在你身旁，当你发病时，递上一杯水，送来两颗药丸，你也不会走得这样匆忙而孤独。当然也怪我，想得多做得少，当时硬下心来非要你搬来和我住在一起，不让你同毫无关系的女人和小孩住一块，你也不会走得这样早！
大哥的后事很快处理了，他没给李二铁留下任何经济上的负担。李二铁却得到一笔从没想过的份额不小的遗产。李二铁决定把大哥的骨灰葬在离爸爸妈妈坟墓边。
就在这时，一个短头发女人推开房门进来。李二铁看到她脸就冷了下来，愤怒的眼睛问：“你来做什么？没良心的东西？”
她已感到李二铁的冷淡和气愤，沉静片刻后说：“能不能把大铁的骨灰给我，我早就选好了地方，买好了双坟墓，把大铁葬在那里，到时候我好去陪他。”
李二铁吃惊了，两眼发直，他担心狡猾的她又要搞什么名堂，提高声音说：“大哥和你分手十几年了，还和你有关系吗？你不要再欺骗他，捉弄他了，他已经是作古的人！”
“不，二铁兄弟，误会了，我做了许多昧良心的事，对不起他，欠他太多。可这是他要我这么做，不然他不依呀！”
“你呀，明明是你背信弃义卖了良心，还说大哥要你这样做，难道他不是人，你还要胡说，信不信抽你几耳光！”
“你打嘛，你打！狠狠地打，我这个女人下贱，该挨打。打几耳光我心还安些。”短发女人向前挺了几步。
李二铁举起的手收了回来，他想起了大哥的话：“打女人的男人是最蠢的男人！没本事和心气的男人才打女人。”
大哥还说：“男人的本事和心气拿来做什么，不就是与人相处，逗女人喜欢吗？”
大哥，你有本事，你有心气，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去伤他人，尤其对女人，然而有几个女人领你的情，她们不是前前后后都离开你了吗？悲剧呀，人生的苦难悲剧！
短发女人见二铁收回举在空中的手，心柔软起来，说：“你这一点真像你哥。有些事情我知道是不对，良知在哭泣和颤抖，多么希望你哥骂我几句，打我几下，甚至在众人面前让我羞耻，然而你哥从来是淡定宽容，于是卑劣肆无忌惮起来。”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时为什么，真不清楚，现在知道不该了，已水过三秋。世界上没后悔药卖，可心却永远后悔。”
“你是不是叫潘园艺，大哥从河里救起来的大学生。”
“二哥，你脑壳终于开窍了，记起了我。我和你哥生活过三年多，那时你还在读书。你哥救起我那天晚上，你傻痴痴地望着我，一个劲地问我为啥要跳河，河水要淹死人呀。你的话让我感到幼稚温暖，你哥的行动使我舍身相报。也许这就是错误的开始。”
李二铁倒了杯开水递到她手上，这个女人确实楚楚动人。女人的话勾起二铁许多回忆，他知道大哥和眼前女人结合和分手之事。
当时大哥还没到火车站机关，只是铁路货场的一名门吊车司机。
那天晚上大哥把救起的女子安排到女工单身宿舍，她去了，可第二天她就坐在大哥的男职工宿舍不走了。另一名工人知趣地抱起铺盖走了，大哥不管怎么劝女子回自己家吧，女子却铁了心要和大哥住在一起，说命是大哥捡来的，就得报答大哥。急得大哥双手乱抓，想骂却张不开口，想打却动不了手，劝说妹子饶我吧，不然我没脸见人。妹子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就死死地抱着大哥不放，说救人救到底，不然她又跳到河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