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西康琐记》连载之五十八

走进“旄牛国”（十四）

牦牛传奇

      牦牛，这个老天赐给雪域的灵物，世世代代在古“旄牛国”的土地上生息繁衍，亘古不灭，无处不在。这些庞然大物，啃青草，饮雪水，没有索取，只有奉献，是高原人仰赖的生存之源。

特殊的生存环境，也铸就了特有的“牛脾气”。在相依为命的牧人面前，它温驯服贴，“俯首甘为孺子牛”；面对敌手，哪只“横眉冷对”，而是不惜一切与之拼斗，竟至以死相搏。

艺术家心目中的牦牛形像

我曾在古“旄牛国”生活、工作数十载，牦牛的“故事”时有所闻。

在那称之为“三年困难时期”期间，偷宰牲畜的事时有发生。为了吃饱肚子,就有人不怕“犯法”。有天,一位生产队干部来工作组报告：牛厂上又有头牦母子（奶牛）被偷杀，而且人赃具获，杀牛人随同连皮带肉的一堆“赃物”已押回生产队。一会，我们就在保管室见到了杀牛人，可说什么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仅十八九岁的姑娘，能只身将一头个头远远大于自己的活生生的牦牛杀翻在地，剥其皮，餐其肉。然而，事实确又不容否认。

牧场上的小姑娘

这个看似憨厚淳朴稚嫩、多少有些胆小的挤奶员，几乎把头埋到了瘫在地板上的两腿中，抽抽泣泣，一会就老老实实承认了偷杀奶牛的错误－－

原来，与她在一个挤奶组的是个老阿妈，阿妈家中人多劳力少，饭票少，吃不饱，况且生产队的食堂又好久没有供过肉了。老阿妈说酸了姑娘的心，便动了杀牛偷肉之念。

牛厂上那些奶牛，在挤奶人面前最是温驯，只要唤它一声就会乖乖的过来，“俯首听命”。那天，挤完奶后，她又抓了一撮盐巴摊在手板心，亲昵地连连唤了几声，那头奶牛就乖乖地来到了跟前，没有一点猜疑，没有一丝防备，因为这些个牲灵与挤奶姑娘从来就是相依为命，亲密无间！

搂抱白云的牧女

温驯的奶牛来到姑娘跟前后，她伸出那双平时柔嫩轻盈的手，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牛儿的脑顶，接着便将摊着的盐巴伸到它嘴边。那畜牲像往常一样，一嗅到盐味就伸出舌头巴答巴答地舔了起来，哪里知道个中暗藏的杀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平时视牛如命的挤奶姑娘，咬紧牙关，顺手抽出长不足5寸的吊刀儿，心一横，对准那牛的脑命心就狠狠地插了下去。与主人相依为命的牛儿，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挤奶姑娘偷杀集体牲畜，自然是不对的，可究其原由，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生产队只令其检讨，扣减工分，牛肉交公而已，没有给予太重的处罚。在那无奈的岁月，对这样一个还不怎么省事的姑娘又能怎样呢？！

姑娘并没有因生产队的从轻发落而轻松，心灵上的负罪感令她悔恨不已。那毕竟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牲灵呀，竟然对它下那样的毒手，佛祖能原谅自己吗？

也许那牛儿能理解姑娘的苦衷，它深明大义，无怨无悔，心甘情愿为主人献身。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为雪域高原上人们的生存而存在。高原人一刻也离不开这“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灵物，正是它们驮载着雪域众生从远古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