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音乐之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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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创造音乐一定要符合规律,任何与之冲突的结合都显得任性而丑恶。就算还没有准确的科学论证,每一个有经验的听众都会本能地感受到音乐中的亲和力。一首乐曲是有机、逻辑的整体,还是让人感到荒诞不自然,都会被直接感知出来,不需要用某个特定概念作为评判。
“诗歌可以比较随意地利用丑陋(不美的事物),因为诗歌直接指向思想,对情感的影响需要以思想为媒介。人们了解诗歌是达到某一目的的手段,所以从一开始就缓和了它给人留下的印象。通过对比和激发人的想象力,诗歌甚至可以创造出一种最深刻的感受。然而音乐的效果是直接通过感官来欣赏和吸收的,用理智的裁定去纠正令人不快的丑陋显然为时太晚。正是因为如此,莎士比亚可以描写极丑恶的事物,而莫扎特却只能待在美的界限中。”(格里尔帕策)
从这种音乐内在的,建立在自然法则之上的否定理性中也产生了将美的积极形式赋予其的可能性。作曲是人的精神创作,给能够接受精神的材料赋予形式。在天才手中,音乐材料不仅很丰富,也相当柔韧可塑。与建筑家们需要浇铸又粗糙又笨重的石头不同,作曲家们要处理的是现有乐音的未来效果。任何艺术材料,都比不上乐音的优雅和轻灵,并且能够非常精巧地与作曲家内心深处思想结合。乐音的结合(由此产生了音乐之美的流动)并非是将它们机械串在一起,而是源于自由想象力。作曲家的理性和特质会为每一个作品赋予个性。因为创作者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其音乐作品自身就有高度的理性和同情。每一部作品都应该有这种理性的印记,而音乐自身亦要证明其存在。关于一部音乐作品中存在的理性和情感因素就像内在论与先验论一样。每一种艺术的目标都是给某种物质形式赋予一种思想,而这种思想源自艺术家的想象力。在音乐中,这种思想用音响来表达,它不能先用语言表达,再翻译成声音。一个音乐作品的最初动力是某个特定主旋律的发明,而不是用音乐方法来描述某种情感的愿望。感谢这种原始而神秘的力量,尽管它的运作方式可能永远都不为人所了解。一个主题、一段旋律突然就这样在作曲家的心中闪现出来。无法解释它最初的萌芽如何形成,但要作为一个事实来接受。某旋律一旦在作曲家想象力中生根发芽,就开始生长和发展。主题旋律成了中心,一簇簇枝干将其围绕,在所有可能的方向尽情伸展,却又总是与其主题有着真切关联。独立而简单的主题之美,直接诉诸人的审美情感,并不需要额外解释。可以说它有内在的适应性,各部分都很和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外来因素。因为自身的美,音乐让我们感到愉悦,就像是一幅阿拉伯图案,一个石柱,或者大自然某个作品——一片叶子或一朵花。
最大的和最经常犯的错误莫过于将“美的音乐”区分为有精神内涵和没有精神内涵的两类,这是对音乐之美极其狭隘的观念,使人们将艺术形式及其灵魂看成两个独立和不相关的存在。从而所有作品都被分为是“满的”或者“空的”酒瓶。然而,音乐就有这样一个特质,会随着“瓶子”而增多。某一个乐思本身就已充满灵感,另一个乐思却很平凡;某一个终止让人感到壮观雄伟,可仅换两个音符就变得平庸乏味。我们当然可以将一个音乐主题描述为宏大、优雅、真挚、空洞或者粗俗,但所有这些措辞都仅仅表达了某一章节的音乐特性。为了定义某一旋律的音乐特征,我们常常用描写情感的术语来描述音乐,如“高傲的、沮丧的、温柔的、热情的、渴望的”。但我们也能从别的现象领域里采用一些词语,称一首乐曲“芳香轻盈、春光明媚、雾露朦胧、冷若冰霜”。情感在这里也只是一种现象,用来描写音乐作品的特征,如别的可以用来比拟现象一样。人们可以应用这些修饰词,只要能充分意识到它们的比喻意义,且也不可能弃之不用,但不能反过来说这首音乐描写高傲等等。
每一种音乐要素(比如音程、音色、和弦、节奏等)都有其特色和效果。尽管作曲家的思想也许是一个谜,其音乐作品还是可以理解和把握的。与三和弦搭配和谐的一首主题旋律与六和弦搭配听起来就有所不同;乐曲升高七度音程与升高六度音程相比,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节奏、音高或者音色,每一个因素都会改变一首旋律某方面的特色。总之,每一个音乐要素都必然会影响到一段乐曲呈现出的某种特点,因而又以某种方式影响到听众。是什么让阿莱维(Fromental Halevy,1799-1862,法国作曲家)的音乐显得奇特,而奥柏的音乐显得优雅?是什么让我们能够立即辨认出门德尔松或施波尔(Louis Spohr,1784-1859德国小提琴家、作曲家)的音乐?所有这些都可以追溯到纯粹的音乐因素,而不必求助于神秘的情感解释。
另一方面,为什么门德尔松常用的五六和弦和简洁的自然音阶的旋律,施波尔的半音和等音音乐,奥柏的短二拍节奏等,都能产生某一特定的、不混淆的印象呢?这个谜不是心理学或者生理学所能解答的。然而,如果要寻找最接近的答案,就会发现一首旋律有激动人心的效果并不是源于作曲家内心极度的痛苦,而是来自音乐中的极度音程;不是因为作曲家的心跳,而是因为敲鼓的声响;不是作曲家灵魂的渴望,而是音乐中的半音前进……绝不是要忽视二者之间的联系;相反,随后会对此做一个仔细的分析。同时一定要记住,若对一首主旋律的效果进行科学探究,就需要面对持久并客观存在的音乐要素,而不是对作曲家恰好所处的心理状态揪住不放。从作曲家的思想状态直接推论到音乐的效果,所得结论可能是正确的;但如此一来,这个三段论中最重要的中间部分——音乐自身就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