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斯塔科维奇《第十交响曲》--抽象表面下深刻的内涵

在肖斯塔科维奇逝世后的几十年里,他的交响曲逐渐从音乐会演出的“相对中心”成为了“绝对中心”——现代的社会环境让那些“有社会预见性”的作曲家及作品更受到欢迎。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九交响曲》和《第十交响曲》之间相隔了八年,在这八年中他没有创作任何一部交响曲。尽管,他在这期间创作的《第三弦乐四重奏》和《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在结构设计和表现形式上都具有交响性,但都不是以交响曲体裁写成的。

在此期间,肖斯塔科维奇创作了一些其他类型的作品。一部分是较为通俗的作品,比如一些电影配乐、清唱剧《森林之歌》、康塔塔《太阳照耀着祖国》、两首雷蒙托夫浪漫曲等。还有一部分是颇为严肃的作品,包括犹太民间诗歌的歌曲套曲、为钢琴而创作的二十四首前奏曲与赋格以及第四和第五弦乐四重奏等。其中,两首弦乐四重奏的结构形式和情感表现都预示了肖斯塔科维奇交响化创作的回归。

大约在1946年至1947年,肖斯塔科维奇开始构思《第十交响曲》。钢琴家尼古拉耶娃回忆说,她曾听到他演奏第一乐章的开头。但直到1953年6月,肖斯塔科维奇才真正开始创作这部交响曲,并在8月5日完成了第一乐章。第二乐章在8月27日完成,第三乐章创作于9月,第四乐章完成于10月25日。随后,肖斯塔科维奇带着学生魏因伯格前往列宁格勒,以双钢琴的形式演出了《第十交响曲》。12月17日,穆拉文斯基指挥列宁格勒爱乐乐团进行了《第十交响曲》的首演;同月29日,穆拉文斯基指挥苏联国家交响乐团完成了这部作品在莫斯科的首演。

《第十交响曲》的首演获得了热烈的反响,但执政当局的反应却较为谨慎,没有立即获得当局的认可。后来,作曲家联盟对《第十交响曲》进行了激烈讨论,肯定了作品的艺术价值,但它仍被认为过于个人化,无法成为未来交响乐发展的标杆,因此《第十交响曲》与“斯大林奖”失之交臂。1954年至1955年,《第十交响曲》在美国和英国受到广泛欢迎,米特罗普洛斯、鲍尔特、康威茨尼等指挥家分别在美国、英国、德国等地上演了这部作品。

肖斯塔科维奇在《第十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中对奏鸣曲式进行了重塑,与第二乐章的谐谑曲在调式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品的第三乐章与其说是一个慢乐章,不如将它视为一首间奏曲。终曲的音乐主题时常在相对停滞和动力化两种性格间转换,最终以彻底的“古典主义”形式结束。《第十交响曲》曾被视为是肖斯塔科维奇自《第五交响曲》开始的自传式创作的高潮,但作曲家对于马勒的精神继承少于对柴科夫斯基精神的继承,因此人们经常将《第十交响曲》和他随后创作的三首交响曲与“俄罗斯风格”联系起来。

中板的第一乐章以低音弦乐器长线条的主题开始,这一主题的前三个音是整部作品的源头,接下来各个乐章的主要材料都以此为基础展开变化。高音弦乐器在单簧管演奏的沉思性独奏的第一主题之前出现,以冷漠的风格对低音弦乐器进行回应。随后,音乐逐渐进入第一个高潮,而主题也在弦乐和管乐上有力地演奏。第二主题主要由长笛和小提琴拨弦演奏,类似荒诞的圆舞曲风格。单簧管接过主题,音乐随后在弦乐和木管中进入下一个高潮。此后,节奏逐渐趋于平缓。展开部开始后木管率先亮相,圆号和弦乐共同演奏推动着音乐的发展,此时小号和长号的使用增加了主题的戏剧性,而管乐器、弦乐器与打击乐器的对峙更是将音乐推进到了此乐章的戏剧性高潮之处。下行的圆号和上行的弦乐器开始了第一乐章的变化再现,弦乐在乐团里延续了呈示部的紧张感,随后这一紧张感的消退让人们想起了单簧管沉思性的主题。副部主题紧跟着在单簧管上出现,并转入弦乐与木管。随后低音弦乐器回溯了主题,并开始了尾声部分的演奏,长笛和短笛在弦乐和定音鼓之上的吹奏让这个乐章以柔和的风格结束。

第二乐章快板是一首具有强烈张力的谐谑曲,其动力性通过木管和铜管演奏达到的音乐高潮来呈现。乐章中有一个赋格段,由高音弦乐器与木管、铜管乐器在低音弦乐器的背景下对峙呈现。小军鼓预示了音乐的高潮,随后音乐安静下来,看似波澜不惊,但是木管随即再度暴躁起来,之后是铜管激烈的和弦冲向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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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小快板是肖斯塔科维奇作品中最具有辨识度的部分。乐章开始于高音弦乐器变化无常的主题,在这一主题中,由木管漫不经心的旋律作为补充。木管的主题是一个四音动机:D—降E—C—B,在德语当中则是:D—S—C—H,对应了肖斯塔科维奇德语姓名D.Schostakowitsch的前四个字母,这个四音音组被称为肖斯塔科维奇的“签名动机”。这四个音随后在长笛上出现,并随着弦乐回到第一主题。然后圆号上出现了“E—A—E—D—A”的五音音组,代表了艾尔米拉·纳兹洛娃的名字。她的“签名动机”在这个乐章中共出现了十二次:在中段,这一动机先伴随着乐章开头的回溯出现,随后则是令人惊叹的从小调到大调切换。接着,该动机与弦乐的主题变形形成了对峙。突然间,音乐变得生动起来,因为开头的木管旋律回到了小提琴上,随即是小号和打击乐器带来的乐章高潮。在高潮之中,肖斯塔科维奇的“签名动机”与铜管和打击乐愤怒地对峙,而纳兹洛娃动机则在圆号上生动地出现。作曲家动机在尾声中逐渐消退,纳兹洛娃动机转换成了小提琴上的初始主题,最后圆号以未解决的和弦结束乐句。

第四乐章行板转快板。开始于一个慢速的段落。在这个段落中,阴沉的低音弦乐器和双簧管与大管交替出现。随后,单簧管和长笛开始了一个质疑性的三音音组,在弦乐更强烈的起伏之后,这个动机转换成了一个七音音组。这是一个有趣的弦乐主题,随后则是快速的木管片段,在弦乐和木管互相影响之前,作曲家引入了一段近似民间音乐的旋律。当音乐随后来到快板部分强烈的高潮时,整个乐团都充斥着“D—S—C—H”主题。接着则是行板段落的回溯,这一段落和“签名动机”(D—S—C—H)相互交织,随后回到了木管乐器有趣的主题。音乐速度再次变快,音乐行至令人兴奋的结尾:除了大调的结束以外,最后几个小节在胜利和失败之间的模棱两可是结尾的精妙之处,而定音鼓敲出的作曲家动机则最终结束了这首作品。音乐评论家理查德·怀特豪斯认为,这首作品表面上的胜利和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签名动机”(D—S—C—H),它代表了肖斯塔科维奇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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