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1920年海原大地震中的会宁大沟灾情记略 || 作者 杨海川
1920年海原大地震中的会宁大沟灾情记略
1920年12月16日(民国九年农历十一月初七)晚8时6分发生的罕世大地震,其惨烈程度无与伦比!史书与各种著述中皆有详论,此处不再缀述。仅当年大沟地区所受灾情做些简略记录。
大沟南侧的王家集,民国以前是一个商贸畅旺的地方。西行有穿行于沟岸崖边的车马大道直通甘沟驿,南及会宁,北抵靖远。民间所需,盐丁布匹,竹席筛簸,铁铧农具,纸砚笔墨等等货品,可由车马驼队源源输运。山间粮米油品,仍可以通畅运出。王家集曾经的繁茂仍见于史家墨迹!然而,在这次巨烈的地震中,王集集市的店铺顷刻间被夷为平地,西部的干河沟沿沟底进一步大幅撕裂,沟沿塌坠,黄土涌入深壑,一番天地翻覆,岸边零星住户十损其八,往日的车马大道无影无踪,只一片重开天地的黄土沟坡更加陡峭!自明清以来繁盛的王家集集贸业就此不再复苏,没有了交通就没有商运,从此沦为山大沟深的偏乡僻壤之地。尔后,北部的大沟山乡,由西部烟穿梁连绵山道可通甘沟驿,这一带的商运改为这条山道,渐渐地活跃起来,1944年大沟立集,重开这一方的商贸市场。
本地最为残酷的是当年后山大李家学窑的地震灾难。那个时代,乡村没有什么文化娱乐,往往连台戏也不易见到,因而皮影戏走乡串户,三四个人联手出演,很受群众欢迎,大多混口热汤饭,几串麻钱就能叮叮当当演半夜。大李家李凤鸣老先生开私塾,学窑比较宽大,临九寒月,皮影在露天冷得不能出演,便在学窑并桌搭帐,点上影灯,支起锣鼓,立弦儿吱吱啦啦响起来,捉线子的伊啊开唱,观看的是十多个学窑的小学生,他们看着新奇的表演,听着乡土味浓烈的秦声秦韵,想必是多么的惬意。然而,谁知道来自大自然的灾难正一步步逼近了人间!八点十二分,皮影突然上翻,影灯扑一下熄灭,一股冷气直扑后堂,地面象装在了秋千上荡起来,天地间“滚滚!”两声闷响!孩子们吓懵了,一个个死死地抱成了一团,帐后的戏匠清醒地喊一声“地动了!天爷!”声音未毕,土窑轰然倒地……
这个残酷的黑夜过去,翌日,幸存者看到学窑成了一片废墟,想必没有生存者了,更加上人力有限,便没有再去刨挖。直到第二年开春冻土消溶后人们清理废墟时,发现有许多孩子还保持着挖刨的姿势,手指磨得残破不堪……一个铁样的事实!他们当时还有好多活着的孩子,由于没有救援而力尽为殇!这份遗憾,直至一百年后的人们依然抱憾扼腕!
后时代,仍然有1976年唐山大地震,2008年汶川大地震,局部的受灾同样是极为惨烈。但这两次震灾之后的救援,是举国之力而为之,把伤亡尽可能降到最低。而海原大地震时,正是近代朝纲紊乱,军阀纷争,中华大地急需革命的时代,一有天灾,人不恤生,则生灵涂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的生灭就简化到可以忽略!
震灾当夜,有幸存者冒着余震准备从大沟东部白家岔河道突击过去,看看亲戚人等是否安好,突见河道里黑水翻滚,汹涌而下,只能落荒而归!天昏地暗,乾坤颠倒,那一番森煞(方言:毛骨悚然,无法言说),直让人肝胆俱裂!
同在大沟东的袁家沟,墙倒屋平,有一老翁是位烟客,觉得昏沉沉还在人世,刨吧,刨出一嘴烟膏吸吸,死生凭天罢,一股猛劲上来,直刨出一件软软的物件还发了言语:“大!我还活着呢!”,他竟然刨出了活着的儿子!后世里,儿子为了再生之恩,就是砸锅卖铁再也没有断过老父的烟膏。
袁家沟北部的山头被震得坑沟零碎,至今人们叫“烂山里”,成了一个小地名。
五六十年代,原大沟二队南湾耕地时有数尺高新土茬,人们说,那是地震留下的痕迹。而当东边六七十里外的党家岔堰,更是著名的堰塞湖,让局部的大地理都改变了。
大沟本地也有些许伤亡,杨李家比较幸运,老小平安是多么的难得!
震灾过后,原大沟学窑张嗣功的发蒙弟子苏源泉(老君坡人),时任北京政府礼部主事,专程回乡视察灾情,在高庄留有家传屏墨迹,至今为主人珍藏,内有关于震灾的记叙。
人类社会,现在的确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可对于足下的大地深处还认知太浅太浅。对于来自地球内部对人类造成的威胁与灾难仍然是束手无策!对于科学的研究方向是不是能够让有识之志多一些思考?七十年代,我还在少年时代就参与过大沟中学崔秉华老师组建的地震测报小组,在唐山大地震后我们守候在观测室,每日三次的观测改为两小时观测一次,日夜不缀!如果国家对于地震预报事业能发动全民防震,科学防震,几十年后的今天,不会没有成果的。
单个人的人生在自然面前微小得像尘埃一般,与自然界抗衡,只有集体的力量,众生的力量,凭国力而为之!
(文稿资料由原大沟马湾社社长提供,特此致谢!)
2020年12月16日8点4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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