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长期以来,一说到新闻消费似乎就是充满铜臭味,对于新闻专业主义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其实这是一个误区,人们把新闻消费与新闻消费主义画了一个等号。在互联网时代,我们不仅要研究新闻生产,还要研究新闻传播和新闻消费,我们不仅要做好新闻报道,还要了解用户需求和考虑流量变现,只有这样才能做好社会化传播和后真相时代的新闻生产。因此,无论对于业界还是学界,新闻消费都是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长期以来,一说到新闻消费似乎就是充满铜臭味,从新闻专业主义来看更是大逆不道。其实这是一个误区,人们把新闻消费等同于新闻消费主义。在互联网时代,我们不仅要研究新闻生产,还要研究新闻传播和新闻消费,我们不仅要做好新闻报道,还要了解用户需求和考虑流量变现,只有这样才能做好社会化传播和后真相时代的新闻工作。传统的新闻教育基本上集中在新闻生产,而新闻生产也基本限于采写编播评等传统新闻业务,对于用户需要和新闻变现是无感的。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改变了信息不对称,新闻价值被稀释了,变现越来越困难,传统媒体不知道用户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需求。因此,我们需要换一种思维来重新审视新闻生产,换一个视角来重新认识新闻媒体,而这种新的认知视角就是新闻消费。消费是社会再生产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最终环节。它是指利用社会产品来满足人们各种需要的过程。从个人消费来说,还涉及消费行为和消费心理。当传媒进入市场化阶段以来,新闻作为一种信息产品也是可以消费的,因此我们的新闻研究也从新闻生产领域拓展到新闻消费领域。早在1991年就有人提出创立新闻消费学的设想,提出要研究新闻消费的需要、结构、市场、效益以及新闻消费心理和新闻消费模式等一系列问题。笔者认为还应该研究新闻消费与新闻价值、新闻消费与新闻治理、新闻消费与新闻素养等新的关系,还要研究新闻消费中的伦理道德,新闻消费的边界和底线等新问题。有学者批判道:“新闻的消费主义蚕食着新闻意义的本身, 使新闻变得越来越功利化、实用化和技术化,即新闻工具理性的无限扩张使以人性的终极关怀为皈依的价值理性变得十分淡薄,从根本上丧失了新闻的‘见证和立场’,这些都需要引起重视。”[i]因此,我们一方面要正视、认识和重视新闻消费,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对新闻消费主义保持警惕和批判。近年来,大数据应用已广泛影响了新闻生产和新闻传播。大数据、云计算、5G、VR/AR等新技术及其催生的新服务都会影响新闻消费的发展。新闻消费正深刻的影响新闻生产、经营和管理,我们要为新闻消费正名,通过对新闻消费的研究反哺新闻生产、媒体融合和新闻改革,为互联网时代新闻的生存与发展创出一条新路来。希望借此为融合新闻、新闻创优、新闻变现以及传统媒体转型提供一系列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那么,新闻消费与新闻生产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在传统媒体时代,新闻生产决定新闻消费,就是媒体做什么新闻,受众就看什么新闻,没得选择。但到了互联网时代,新闻生产与新闻消费的关系改变了。“互联网+”的本质就是供需重构,即先有需求再做供给,对于新闻业来说,就是先有新闻消费的需求,然后再考虑如何新闻生产和提供新闻产品。不过,笔者认为新闻消费与新闻生产的关系应该是一种双向互动的新型关系,即相互影响互为因果。目前新闻消费有哪些类型和形式呢?在这次疫情中,我们大致看到至少有五种新闻消费类型和形式:一是日记体的文章和视频,它介乎于新闻与记录之间;二是短视频和网络直播,如央视频的“两山”直播;三、自媒体评论,尤其是一些反思性评论;四、新闻解读,网络大V和专业人士对专业问题的权威解释;五、用户留言,即新闻报道后面的评论和跟贴。在互联网时代,新闻生产最大的变化就是用户参与,用户既是新闻消费者也是新闻生产者。可能不同时候不同环境下,还会有其他新闻消费品种。针对不同的新闻消费会有与之相应的新闻生产,有些适合主流媒体生产,有些适合自媒体生产,还有些需要主流媒体与自媒体共同生产、协同创新。陈力丹教授认为:“在未来新闻业的发展中,新闻消费将不断把对新闻需求再生产出来;新闻生产要有大发展,就必须有新的新闻消费需求。因此,新闻消费对新闻生产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ii]在这次疫情中,记者特别喜欢采访张文宏医生。从新闻消费的角度来说,读者青睐“张文宏医生”的采访新闻是因为在他身上满足了“获取真话”、“欣赏人物真实”、“对媒体习惯拔高人物的做法宣泄不满情绪”等消费需求,显然,公众对张文宏医生的新闻消费促使媒体对新闻需求的再生产。
研究新闻消费不仅有助做好新闻生产和新闻传播,还能助推传媒经济发展,因为新闻是最重要的媒介产品。在传统媒体时代,由于新闻的稀缺性,使之受到广告主青睐,新闻生产只管做好新闻就行。但到了互联网时代,一方面人们对新闻有了更多的选择,另一方面新闻信息的接收方式和习惯有了很多变化,而这些都表现在受众或用户的新闻消费行为上。用户的消费行为是受使用行为影响的,如今的新闻消费者更多的是从手机上获取新闻,什么时候看?什么地方看?用什么方式看?由用户来决定,新闻使用的选择权掌握在新闻消费者手里。而社会化传播也让用户通过互动参与到新闻消费和新闻生产中来。点赞、评论、收藏、转发、付费等都是新闻用户使用行为,在社会化传播中用户使用行为的多样化导致新闻消费方式的多元化。如果我们把新闻看作一个产品,那么我们就能更好的从使用者和消费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在互联网上,我们把受众叫做用户,他们不仅是新闻的接受者、消费者,还是新闻的生产者、提供者。因此,我们不仅要研究受众的使用行为,还是了解用户的消费行为。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他要考虑新闻产品消费的性价比,即是否更便利,更有用。例如用户使用时长就是一个体现新闻消费的重要指标。互联网改变了信息不对称和传播渠道垄断,使得新闻的变现越来越困难,传统媒体由此广告减少收入大减进而导致陷入困境。那么,新媒体是如何解决新闻变现问题的呢?目前主要有两种新闻变现方式。一种是间接变现,新闻主要作为导流的关系产品,像腾讯新闻主要是为平台赢利拉流量。一种是直接变现,通过算法来推送新闻和精准传播,像今日关系的信息流广告。其实还应该有一种,就是新闻IP的开发,通过开发影视、游戏等衍生产品来变现。新兴媒体虽然没有新闻生产许可证,但它以强大的平台和内容分发能力而获得新闻生产的经营权。如今几乎所有新闻机构都入驻新媒体平台,使得新兴媒体全面参与到新闻生产经营中来。传统媒体的渠道失灵之后,其新闻产品需要依靠平台分发来传播,需要与平台方合作来变现,这让媒体融合成为新闻变现的必经之路。新闻变现是受用户消费和平台导向的影响,从用户的消费需求来看,他们对新闻产品不仅要求有意义还要有意思,不仅要求可看还要求可用。前者体现在新闻叙事上,即要学会讲好故事;后者体现在新闻功能上,比如扶贫新闻,新闻消费者不仅从中获得道义上的关怀,还可以网购农产品实现助农解困,新闻的有用性由此突显出来了。诚然,由新媒体平台主导的新闻消费也会影响新闻生产,这些影响并非都是积极的。比如由于精确传播而导致“信息茧房”和新闻窄化,为了追求流量而导致新闻内容碎片化、低俗化、浅层化。如何保持新闻消费量的增加的同时坚持质的提升?这需要我们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如何在满足用户需求喜好的同时,能够消费到优秀的新闻和优质的产品。总而言之,只有深入研究新闻消费,才能更好进行新闻生产、传播和经营。当然,我们也要清醒的看到新闻消费带来的问题和弊端。新闻消费的“总体特征是以迎合观众的心理需求,满足观众的感性欲望为目的,其娱乐化、浅表化的特点比较突出。”[iii]“在我国,新闻消费主义的出现是新闻媒体同市场经济妥协的产物,为了维持日常运作与盈利,一些媒体竭力拓展市场,迎合受众口味,争取更多的受众,这与新闻专业主义形成矛盾。”[iv]但也有学者看到新闻消费主义的两面性:“新闻消费主义与新闻专业主义有相融合的一面, 可理解为前者对后者的建构, 具体体现在新闻消费主义对受众需求的尊重和对客观性原理的促进, 同时二者又有相冲突的一面, 可理解为前者对后者的消解, 具体体现在新闻消费主义对新闻报道制作的影响和对受众的影响。”[v]
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新闻消费的内容、品种和模式都有了很大变化。新闻消费的内容变得更加丰富多样,既有PGC也有UGC,还有机器人生产的新闻。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后,新闻消费从PC端迁移到移动端,使得新闻消费具有移动化、碎片化、社交化等特点。大数据无疑让平台更好的了解用户的消费需求,了解新闻消费在哪里,了解新闻用户的消费行为。在此基础上,新闻生产者(媒体)和新闻运营者(平台)能够更好的为新闻用户服务。人工智能在新闻消费中的作用日益彰显,你是谁?你在哪里?你需要什么新闻?又是如何消费它?机器能够提供更多帮助,算法需要提供更好服务。我们要搞清楚,新闻消费不等于新闻付费,免费也会有消费,用户使用新闻产品时付出的时间成本和注意力也是一种新闻消费。新闻产品有两种收入模式:免费模式和付费模式。国外新闻消费有付费墙,但在国内则较难实行,一方面是因为我国互联网用户缺少付费习惯,另一方面是因为新闻产品的公共属性。相比内容付费和知识内容,新闻付费更难实现。目前在我国仅有财新兼有免费和付费两种模式,付费的主要是财经类新闻,此类专业新闻带有经济情报性质,它能满足特定用户的刚需,付费由此成为可能。付费是新闻产品的直接变现,而免费则是间接变现。那么,互联网会不会促进新闻变现呢?新闻付费不仅体现在内容方面还体现在功能方面。未来人工智能能提供的新闻消费服务产品,如XX新闻平台,每月X块钱,每天起床自动推送早间新闻,采取定制式,起床就给你自动播报。还有利用人工智能帮助用户搜集和整理新闻专题,以及智能把关,区分真假新闻。或许还会促进新闻付费。鉴于新闻的公共服务属性,笔者对新闻内容付费发展前景不太乐观,但看好新闻服务付费,因为这是一种功能付费。互联网让我们进入了泛新闻时代,一方面5G等新技术给新闻消费提速,另一方面也让假新泛滥成灾,令新闻消费品质下降。因此,识别技术、智能把关将成为新闻消费升级的一个方向。而高新科技则成为新闻消费创新创优的试验场。而且,我们不可忽视新技术背后的资本市场、制度安排和需求变化。新闻消费的产品设计、平台构建和媒介生态变得越来越重要。从新闻消费维度思考问题能够更好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在互联网时代,与新闻消费相伴而行的是互联网治理。新闻消费不仅仅是商业行为,其庞大的泛新闻用户群,也使得新闻消费成为最大的信息消费,进而成为产生社会影响的一种结构性力量。由此可见,新闻消费也具有意识形态属性,它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还是一个政治问题和文化问题。新闻消费的进阶不仅影响传媒而且影响社会,新闻消费也是一种文化消费,这种消费必然会深刻影响当下社会乃至人类文明。互联网发展给新闻消费提供更多的技术支持,而社会化传播无疑给新闻消费提供了更大的空间。而新闻消费主义也应运而起,例如这些疫情,我们看到一方面由于对稀缺性信息的渴求,真相与假象难辨,谣言与辟谣并存,新闻消费的量在大增;另一方面由于信息过载和过度消费,新闻消费的质在降低。而在其中,新闻消费主义与新闻专业主义的冲突与融合如影相随。进入大数据时代,从搜索引擎到算法推送,今日头条的崛起就是因为实现了新闻消费的一次革命:从人找新闻到新闻找人。诚然,这也形成“信息茧房”,也有可能让新闻消费者成为“算法囚徒”。因此,互联网时代的新闻消费也面临着许多新问题需要去研究,业界有假新闻、新闻炒作等,学界有过滤气泡、回声室,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去研究。
移动互联网产生了两大变化,一是人们获取信息方式和习惯的改变,二是社交方式的改变。在这次疫情中,自媒体已成为新闻消费的重要提供者。或者说,自媒体成为疫情新闻生产的一支主力军。也许有人不以为然,自媒体没有新闻采访权,一般也去不了新闻现场,怎么能提供量多质优的新闻呢?是的,一般来说自媒体(新闻机构做的自媒体除外)是不做新闻报道,他们主要做新闻评论、新闻调查等。比如方方的封城日记,以其细腻写实、率真敢言吸引了一大批“方粉”,其影响并不亚于媒体做的新闻报道。诚然,在疫情中主流媒体还是承担最主要的新闻报道任务,这是自媒体做不到的。但无论是封城不是宅家,市民在漫长等待的焦虑情绪中,除动态报道的硬新闻之外,那些日记体的新闻纪实,反思性的新闻评论,满足了大众多元化长时间的新闻消费需求,而自媒体则扮演了这一重要角色。其中佼佼者除了方方,还有经济学家华生的调查、易中天、杜骏飞等学者的评论。自媒体之所以能够提供大众喜好的新闻消费,无非两点,一是共鸣,二是共情。无论是易中天观点犀利、令人拍手的时评,还是华生对阻碍疫情发布追责的深入分析、都在公众中引起强烈的共鸣。而作家方方的“封城日记”则给深陷围城中焦虑、烦躁而无助的市民带来一丝温暖和慰籍,这种产生共情的新闻副产品满足了公众在新闻事件中的情感需求。诚然,并不是所有的自媒体都能提供好的新闻消费的。在这次疫情的新闻消费中,不少商家、营销号趁火打劫,吃“人血馒头”,比如咪蒙系。有的无良自媒体或混水摸鱼,或造谣生事,总想通过消费新闻来发灾难财。因此,对自媒体还要加强监管和治理。一方面加强内容审核力量,另一方面也要提高内容审核水平,不可滥杀无辜扼杀公义。如果说自媒体是一把双刃剑,那么新闻消费就是一块试金石。我发现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方方是作家,华生是经济学家,他们都不是新闻人,只不过在疫情中成为了自媒体人。反观主流媒体,遗憾的是央视评论员白岩松还找不到接班人,长江日报等新闻评论的“低级红”还引起了公众的围殴。是主流媒体的缺位让自媒体在新闻消费中有机可乘、应运而生的。这也给传统主流媒体敲响了警钟,如果不能提供新闻评论、新闻调查等有影响力的新闻产品,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力和社会影响力就会大打折扣,说得更严重的话,其舆论主阵地也有可能丢失。怎么办?笔者认为可以两个途径去解决,一是加强自身评论力量和深度报道,真正担负起主流媒体的社会责任;二是与部分积极健康的有水平有担当的自媒体人合作,为媒体融合和传统媒体转型提速加力。新闻评论和新闻调查是新闻消费中的高端产品,不仅拉动消费还能产生影响力。自媒体意识到了,难道主流媒体能无动于衷吗?不过,对新闻消费影响最大的还是新媒体平台,自媒体都是在这些平台规则的助推下,生产出各种各样的新闻消费品,从而在新技术和资本市场的推动下,将互联网新闻带到了一个泛新闻时代。而这个时代,我们需要从新闻消费这一不可忽略的视角来观照新闻生产、传播、运营与变革。综上所述,新闻消费不是新闻付费,新闻消费不等于新闻消费主义。新闻消费要去污名化,在认识和利用新闻消费的过程中,须从消费文化、传媒经济、社会心理等多个维度切入研究。互联网给新闻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也给新闻变革带来机遇,传媒业危机与转机并存,而研究新闻消费,寻找新闻运营规律恐怕是一个突围方向。在今天,无论是业界还是学界,已经到了不得不认真研究新闻消费的时候了。
[i]赵江萍:《从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看新闻消费主义对新闻意义的蚕食》《科教文汇(上旬刊)》2008年第3期,第208页[ii]陈力丹、宋小卫:《从新闻消费看新闻生产》《新闻知识》1994年第6期,第14页[iii]李蓉:《论大众传媒中的新闻消费主义倾向》《兰州大学学报》2006年第5期,第102页[iv]杨志平、黄思宇:《新闻专业主义视域下的新闻消费主义研究》《兰州学刊》2014年第9期,第207页[v]方苏、张薇:《新闻消费主义对新闻专业主义的建构与消解》《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9期,第62页
作者: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广东财经大学华商学院特聘教授,华商未来媒体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