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成药的基因突变靶点RAS
一年一度的ASCO大会,是肿瘤界的新药新疗法,集中披露的季节。今年美国举行的ASCO,五月三十一日到六月四日。将抖擞精神,及时翻译和通俗介绍,世界肉瘤最前沿的成果和动态。
手术后仍然复发转移,化疗无效/变钝,或不可耐受,PD1又不响应的肿瘤,靶向药治疗就是一种选择。广谱性的抗血管类靶向药,根据经验盲试乱碰,总有一部分患者无效,有效的患者,对这种单一靶向治疗,迟早耐药,耐药后大多反弹。
这就要求,针对肿瘤患者的基因突变情况,开发出针对性的靶向药:激酶抑制剂,阻挡扰乱甚至破坏,肿瘤生长过程中,对某种氨基酸的获取能力。
抗血管类靶向药与该种基因突变找出的抑制剂靶向药,双靶联用,对肿瘤患者的有效率大增。
找基因突变相对应的靶向药,是肿瘤界和医药界孜孜以求的工作,全世界,持续努力着。
详见:
抗癌不懂靶向药?不要紧,看过来!
不可成药的基因突变靶点RAS
EGFR基因突变,有吉非替尼、厄洛替尼和奥希替尼。ALK突变有赛立替尼、艾乐替尼和布加替尼。MET突变有克唑替尼。BRAF突变有达拉非尼。MEK突变有曲美替尼和卡比替尼,CDK4突变有帕博西尼,mTOR突变有依维莫司,PARP突变有奥拉帕尼、诺瓦帕尼和鲁卡帕尼。。。。。。
KRAS是最常见的肿瘤变异基因之一,所有的肿瘤中,约30%有这个蛋白变异,某些特定肿瘤中,比例高得惊人:近90%的胰腺癌,30%的结肠癌,30%的肺腺癌,都有KRAS突变。
极晚期的软组织肉瘤患者中,穷尽了广谱性抗血管类靶向药,化疗无效或变钝或不耐受,PD1不响应,不得不拿着肿瘤组织,基因检测找突变,意图跨界借用针对性的抑制剂类靶向药,HRAS的P.G12D和KRAS的P.G13D,是常见的可查出的基因突变。
显然,这是肿瘤药物最明显的靶点,但可惜的是,KRAS也是最难用小分子药物抑制的靶点之一,已经成了“不可成药靶点”的代名词。KRAS基因突变,是目前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基因突变。很多药物都尝试攻克KRAS这个堡垒,全部失败:司美替尼、曲美替尼、卡比替尼……
2017年10月10号,全球药企巨头,礼来公司宣布:在一个有453位KRAS突变肺癌患者参与的三期临床试验中,其抗癌新药Abemaciclib不能改善患者的生存期,试验失败。
RAS基因作为第一个被确认的人类癌症元凶,首先在膀胱癌中发现突变,已经四十年了,其复杂性,被生物科学界,体会认知:
RAS基因在进化中相当保守,广泛存在于各种真核生物如哺乳类,果蝇,真菌,线虫及酵母中,提示它有重要的生理功能。
哺乳动物的RAS基因家族有三个成员,分别是HRAS、KRAS、NRAS,其中KRAS的第四个外显子有A,B两种变异体。
各种RAS基因具有相似的结构,均由四个外显子组成,分布于全长约30kb的DNA上,它们的编码产物为相对分子质量2.1万的蛋白质,故称为P21蛋白。
HRAS基因,位于人类11号染色体短臂上(11p15.1~p15.3),
KRAS基因,位于12号染色体短臂上(12p1.1~pter),
NRAS基因,位于1号染色体短臂上(1p22-p32),
除了KRAS第四个外显子有变异外,每个RAS基因编码P21的序列都平均分配在四个外显子上,而内含子的序列及大小相差很大,因而整个基因也相差很大,如人类KRAS有35kb长,而NRAS长为3kb。
由于有两个第四号外显子,KRAS可以两种方式剪接,但编码K-ras-B的mRNA含量高.除K-ras-B含有188个氨基酸外,其他两种RAS蛋白均含有189个氨基酸.
RAS基因转录出的RAS蛋白,是膜结合型的GTP/GDP结合蛋白,定位于细胞膜内侧,188或189个氨基酸组成,RAS蛋白存在4种异构型:H2Ras,N2Ras,K2Ras4A和K2Ras4B,它们是3种基因的产物,其中K2Ras4A和K2Ras4B是同一基因不同剪接的结果。
RAS蛋白在传递细胞生长分化信号方面,起重要作用:激活RAS的表达,能增强血管生长因子的表达,显示RAS蛋白在血管生成中发挥作用,抑制RAS蛋白活性,能抑制依赖RAS蛋白的肿瘤细胞增殖,也能干扰血管生成。
激活RAS蛋白,还能抑制细胞凋亡,RAS蛋白过表达,还能增加药物和紫外光诱导的凋亡,可能的机制是,RAS癌基因增强了细胞分解过氧化氢的能力从而抑制凋亡。
既然KRAS在肿瘤信号转导中,发挥重要作用,比如,KRAS基因突变状态,与非小细胞肺癌对吉非替尼、厄罗替尼等靶向治疗药物的原发性耐药有关,直肠癌患者中KRAS的突变,对西妥昔单抗等药物的耐药性有关。
甚至2011年的NCCN指南写道:KRAS基因突变是EGFR-TKIs疗效的预测指标,肿瘤患者在接受EGFR靶向药物治疗前,必须进行KRAS基因突变检测,以帮助决策,患者是否接受EGFR-TKIs类药物(易瑞沙/特罗凯/凯美纳等)治疗。携带KRAS永久激活性突变的患者,不建议使用EGFR-TKIs,而建议参与在研RAS抑制剂,如Antroquinonol开展的临床试验。
但是,实际上,针对KRAS基因突变的小分子靶向药物的研发困难重重,大量试验证实:KRAS基因突变的靶向药物,仅能减慢肿瘤的生长速度,并不能杀死肿瘤细胞,仍然耐药,部分研究者开始研究:KRAS基因是否与其他基因协同作用,产生肿瘤耐药性?
曾有安德森癌症中心的科学家,研究发现,胰腺癌KRAS基因的研究中,发现了可能替代KRAS基因途径的替代基因,切断KRAS的情况下,这些癌细胞仍能通过一条备用信号通路,继续生存并保持旺盛生长。关闭KRAS基因的同时,还需要阻断这一逃避机制来杀死肿瘤细胞。揭示了KRAS与另一个调控蛋白编码基因YAP1之间存在协同关系,使癌细胞形成耐药性。
同年,麻省总医院胸科中心主任Jeffery Engelman教授团队,又筛选出另外一个可能与KRAS基因协同作用基因,BCL-XL,可能成为新的药物治疗靶点,BCL-XL通过与BIM结合,从而协同阻断细胞死亡,导致细胞生长失控。
绕道研究RAS 打击KRAS的左膀右臂
既然KRAS直接攻击,困难重重,换个思路,打击KRAS的左膀右臂的新药和新疗法:
1、国产靶向药BGB-283,数据惊艳:
对KRAS突变的子宫内膜癌,疾病控制率是100%;
对KRAS突变的肺癌,疾病控制率是50%,有效率是16.7%;
对RAS突变的肠癌,疾病控制率是60%。
百济神州的BGB-283,是一种新型的RAF抑制剂,可同时阻断RAF和EGFR,也就是同时打击KRAS的“左膀右臂”,有望打破KRAS突变患者,没有靶向药的魔咒。
研制不了RAS的靶向药 用免疫单抗和免疫细胞疗法
1:PD-1抗体用于KRAS肺癌
2017年的ASCO年会,研究人员分析了165位KRAS突变的肺癌患者使用PD-1/PD-L1抗体治疗的效果,公布了更详细的临床数据:
KRAS和STK11/LKB1都突变的患者,使用PD-1抗体的有效率只有9.1%;
KRAS和TP53都突变的患者,使用PD-1抗体的有效率高达33.3%;
KRAS突变,STK11/LKB1和TP53都不突变的患者,有效率21.3%。
对于肺癌患者来说,KRAS和STK11/LKB1都突变的患者,使用PD-1单抗效果不佳,而其他KRAS突变的类型,疗效还行。
2:PD-L1抗体用于KRAS肠癌
PD-L1抗体Tecentriq联合MEK抑制剂Cobimetinib,针对MSS/KRAS突变的肠癌患者一期临床试验。
招募23位MSS的肠癌患者,其中22位具有KRAS突变,Tecentriq的剂量是800mg,2周一次,Cobimetinib的剂量每天从20-60mg(吃21天,停7天)。
4位患者肿瘤缩小至少30%,5位患者肿瘤不进展,总的疾病控制率40%。
3:针对KRAS的免疫细胞治疗技术
一位KRAS突变的肠癌患者接受免疫细胞治疗之后,肺部的七个转移灶,6个都有缩小。找到了可以识别KRAS 突变的TCR,KITE联手,开展专门针对胰腺癌、肺癌和肠癌KRAS突变的患者的细胞免疫疗法TCR-T临床试验。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不可成药靶点KRAS 前沿动态
1、MRTX849,靶向RAS家族特定突变体KRAS G12C蛋白
2019刚一开年,Mirati Therapeutics宣告,其原创新药MRTX849,靶向RAS家族特定突变体KRAS G12C蛋白,已进入1/2期临床试验,治疗携带相关基因突变的晚期实体瘤患者。
KRAS G12C突变蛋白,是KRAS中的一小类,该突变,在非小细胞肺癌中比例14%,结直肠癌4%、胰腺癌2%患者体内表达。在美国癌症人群中,该基因突变发生率甚至大于ALK、RET、TRK基因突变总和,有一定应用市场。
千里挑一的超级小分子,特殊化合物,可通过共价键绑定KRAS G12C突变蛋白:可通过共价化合物,靶向KRAS突变基因12号密码子编码的半胱氨酸,并填满II号分子开关区域一个可扩张的疏水结合口袋,被绑定的KRAS G12C突变体会被不可逆地锁定在失活状态,从而阻断依赖该蛋白的信号通路和癌细胞生存能力。
从学术成果到可验证的实验模型,再到最终实现转化医学的成果,是一个漫长又充满挑战的过程。MRTX849的1/2期临床试验中,首位患者已于19年1月入组。此次试验,在KRAS G12C阳性的晚期实体瘤患者中展开,评估MRTX849作为单药疗法的效果,包括安全性、耐受性、药代动力学、和初步抗肿瘤活性。
2、针对RAS蛋白的前沿疗法,合成致死抑制剂、RNA干扰、T细胞过继疗法等。
TBK1蛋白可能通过NF-κB通路产生促生存信号,在动物实验中显示出与KRAS蛋白对肿瘤细胞的合成致死作用。
关于RNA干扰疗法,美国MD安德森癌症中心利用人体内CD47外泌体蛋白作为递送载体,特异性靶向胰腺癌KRAS突变蛋白,改善了小鼠模型的总生存期。
肿瘤浸润淋巴细胞(tumor infiltrating lymphocyte)疗法的进展,则主要来自癌症免疫泰斗Steven Rosenberg博士团队,从肺部肿瘤中分离靶向KRAS G12突变的肿瘤浸润淋巴细胞,修饰、扩增、筛选后回输到患者体内,显示该细胞过继疗法可使肿瘤消退维持数月之久。
3、安进的新药,AMG510,也是针对KRAS G12C变异的小分子抑制剂。
2019年5月初,安进的AMG510备受关注,在9位有G12C KRAS变异患者(5位肺癌、4位直肠癌)作为末线药物产生1例部分应答、6例稳定疾病、另2例疾病进展,应答率为11%。这个一期临床招募22位患者,2019ASCO摘要公布的是,9位可分析患者的数据。
这个数据虽然不算惊艳,但作为第一个人体临床试验数据的KRAS抑制剂,AMG510为攻克这个靶点提供一线希望。难题开始出现一丝希望:
KRAS与GTP结合后形成活性构象,但GTP与KRAS结合力非常强、用小分子药物阻断二者结合几乎没有可能。早期的策略是通过抑制法尼基转移酶间接抑制KRAS活性,因为KRAS需要接上一段脂分子才能融入细胞膜,但这个策略基本失败。
另一个间接抑制KRAS的技术是Warp Drive Bio的SMART技术,但这个策略也出师不利、WDB去年被Revolution收购。
GTP水解后生成GDP、KRAS与GDP结合后构象发生变化,不仅失去活性、而且因为警惕性下降蛋白表面出现一些结合腔。如果小分子药物能与这些结合腔结合把KRAS稳定在失活构象则可以降低KRAS活性,但这也很难做到。
KRAS有一种特殊变异叫G12C变异,因为甘氨酸突变成半胱氨酸所以可以用不可逆抑制剂调控,所以机会大增。安进筛选了六百多个丙烯酰胺,找到可与C12反应的先导物,经过优化得到AMG510。
AMG510与KRAS反应后,有效稳定住失活构象,不容易测量,AMG510的人体试验数据特别靓丽,可能的原因是:KRAS作用没有原来想象的重要,或者这些患者还有G12C以外的其它KRAS变异,AMG510加成后,不能完全抑制KRAS功能。
这是很小的临床试验,剂量和观察时间都没有优化,暂时还不宜过度解读。截至日期后,又有一位肺癌患者达到部分应答,单看肺癌这个变异人群的应答率达到30%左右,安进已经开始AMG510与PD1单抗组合疗法。
4、化合物PHT-7.3,靶向KRAS突变的附着支架,缩小小鼠体内KRAS驱动的肿瘤。
2019年5月17日,KRAS是癌症治疗中最具挑战性的靶点之一,发现它已经60多年,研究人员仍在努力抑制它的变异形式,攻克“不可成药靶点”的努力,仍在进行中,因为KRAS突变引发的癌症既常见又致命。
《Cancer Research》杂志最新披露:科学家最新验证到,一种名为PHT-7.3的化合物,可以缩小小鼠体内KRAS驱动的肿瘤。与直接靶向突变KRAS不同,这个潜在的候选药物,目标是蛋白质的犯罪伙伴:突变KRAS附着的细胞支架。
KRAS是一种调节细胞生长的蛋白质,如果它发生突变,就会卡在"永远开着"的构象中,导致不受控制的细胞生长,从而导致癌症。突变的KRAS一直在发射信号,这种失控的信号驱动着肿瘤的生长,这尤其危险,因为它压倒了本来可以治疗癌症的靶向疗法。
这项研究中,科学家们将重点放在KRAS突变体的共生体Cnksr1上,即RAS 1激酶抑制因子的连接增强子。在证明抑制Cnksr1可以阻止肺癌和结肠癌 肿瘤细胞的生长后,研究人员进行了分子建模和结构修改,以识别PHT-7.3。
这个小分子缩小了KRAS驱动的非小细胞肺癌小鼠模型体内的肿瘤。重要的是,该化合物不影响健康KRAS的功能,这表明潜在的副作用是有限的。PHT-7.3目前正进行先导优化和临床前开发。
不可成药的基因突变靶点RAS,科学界已渐渐找到些许突破口,期待早日成药并上市,受益的肿瘤患者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