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思绪
终于下雪了。
从天而降的雪,纷纷攘攘的,像是很多顽皮的孩子在一起跑;不过,玻璃窗的隔音效果好像突然好了很多,窗外的他们,只有表情,没有声音,跑得无声无息,一片阒寂。如果不是猛抬头地看见外面在下雪,就不会因为听到了什么似地快步到窗前,到窗前先是兴奋,继而出神地凝望。
仔细看,雪线很少是笔直着上下的,多数时候都是倾斜的,即便没有风。雪从天上来,太轻,下坠的路途上漂移着弄歪了身子是肯定的。再仔细看,还会发现,雪花并不是像雨水那样一律向下的,倾斜着向下之外,还有突然弹起,横向地蹿起来的时候。只是有更大的雪块,或者更紧的下雪节奏到来的时候,才会暂时收敛了这样横向的舞蹈,一门心思地向下,向下。
雪是冬天寂寞下来的生活里的一种场面宏大的调剂,是人人心中都在期待着的一场改变。有意思的是,这样共同的期待只有在真地下起了雪,让所有人都兴奋地奔到窗前,奔到雪地里的时候,才会显现,才会被彼此洞悉。正是这样同时意识到大家心中皆有的期待,让在雪中的喜悦变得有了一点大同世界意味的欢欣。
下雪的时候天空似乎是青肿的,弥散着哀哀戚戚的情绪;痛哭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是痛哭以后的颜色。雪花像是顽皮的孩子们的集体奔跑,一路歪斜却乐此不疲;但是,下雪的时候还是格外安静的,就算是平常比较喧闹的地方,一旦开始下雪了,也会寂静下来,默默地承受着天地之间的无声的但是却是宏大无边的接触与变化。
人有喜怒哀乐,天气也有相应的阴晴圆缺。雨是哭喊着的宣泄,雪是阴郁着的忧伤;这种忧伤是明白无可奈何以后的挥之不去,是自知无力回天但是又绝对心有不甘的哀愁。
雪是从秋入冬,万物萧疏之后的不断加速的天地大收敛过程中的一个极限。当收缩和拘囿到了低点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一次久而必发的爆发。将抑郁和哀怨终于倾诉出来了,也就与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的治愈,接近了一些。
人不愧是自然的孩子,四季的热烈和萧疏,风霜雨雪的轮回和穿插,像足了人生。每一次这样场面宏大覆盖面积辽阔的雨雪,都是对人生的一次提醒,提醒我们懂得遵循,知道承受,明了一切都仅仅是一个过程。
风烟过后,明眼人总会感叹,顺其自然便是最好。一时一事的得失不是得失,只是人生必然的起伏中的组成部分。这样的组成部分多了,就会形成让人可以回首和深思的人生曲线。
雪落下来以后,就已经开始融化;融化了的雪意,像是夏天的雨水一样,湿润了人们干旱久了的呼吸。这就是人生况味的浸透,就是冬天才会有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