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赵春风：【战友王麻子】（散文）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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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梦在三秦

战友王麻子

赵春风

王麻子大名叫王建荣。其实他脸上并无麻子，只是毛孔粗大了些。不知哪个同乡战友恶作剧喊了声“王麻子”，从此就叫开了，他也不计较，咧着大嘴一笑了之。至今几十年了，我的通讯录、微信都以王麻子记之。

王麻子浓眉大眼，脸阔口方，身材魁梧，声音宏亮，走路脚下生风，是人们心目中标准的军人形象。

王麻子是优秀的，那年部队在乾县招新兵五百多人，临行前，他代表新兵在讲台上发言，一身绿军装，胸披大红花，步伐有力，敬礼标准，讲话抑扬顿挫，那时我们新兵便知道了王建荣这个名字，我很羡慕他的大方老练。来到部队后，我分到二团机炮连，他去了军分区独立连，两个部队都驻守在海南藏族自治州恰不恰镇，相距几公里。我们互相打听消息，卯足劲儿干工作。我也知道他各方面优秀，前景看好。可是因种种原因，入伍第四个年头，他就复员了。

离开部队的王麻子没有回原籍，在当地找了一个补轮胎的师傅学手艺，几个月下来，打千斤顶、卸轮胎、锉内胎、上胶、贴皮，样样熟练。每到周末我只要能请上假，总是穿一双洗得泛白的黄胶鞋，布挎包左肩右胁，高高兴兴去州上买些生活用品，然后去王麻子的摊子上拉拉家常。王麻子停下手中的活，递过一只烟，他知道我是不抽烟的，但每次都要重复这个动作。王麻子头发比原来长了好多，显得有些零乱，高原的风给他的脸上了一层颜色，黑黢黢的，但胡子刮得溜光，脸上有棱有角，更显一份坚毅。

挣了些钱，王麻子回农村娶了父母早早给他订的娃娃亲，婚后带着他的新媳妇来到恰不恰。补轮胎是能挣钱，但又苦又累，风吹日晒，不是王麻子的理想职业。他又改学修手表。王麻子心灵手巧，学啥会啥。出师后，他在大街上摆一张桌子，打个招牌，放几只破表，这就算开张了。我每次去看他，总见他忙乎着，头上带一个矿灯一样的镜子，拆、刷、拧、装、听，动作熟练，见我来了，也不停下手里的活，我就蹲在他的旁边，聊几句就走了。

媳妇带在身边，总得有个家，王麻子在当地没有户口没有单位，分不上房子，那时还没有实行货币房。王麻子就找了些砖块木头，在城外的山洼洼自己盖了间房，没水没电，烧柴禾，点煤油灯，有时晚上能听见狼叫，媳妇吓得缩成一团。我经常骑车去看他，那时没有电话，有时会扑空。高原的冬天很冷，但我想，我去看战友了，心里便暖暖的。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电子表充斥市场，修表生意萧条，王麻子的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下决心离开了贡献了自己青春的藏族小镇恰卜恰，回到陕西咸阳，重操旧业，继续他的修胎补胎生意。王麻子为人厚道，说话和气，深得用户信赖，从补轮胎到卖轮胎，从卖配件到四轮定位，一步一个台阶。他带徒弟，招雇员，最后发展到三四个店面，生意越做越好，不仅给自己买了二层楼，也掏钱给子女买房买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看到这些，作为老战友我自然高兴。

我的老家和王麻子一个乡，每年我都要回老家看看，每次必和同乡战友邓永忠、李建民等坐一坐。喝了酒就天南海北地侃，有次谈恋爱婚姻，扯到初恋，我们那个时代哪有什么初恋，大多是娃娃亲。我也是喝多了，说出了上初中时心里萌动的秘密。王麻子的家在公社所在地，当时正值“文革”时期，公社开完大会，一个村一个村组织队伍游行，那才叫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当时王麻子村上领队的小姑娘，穿一件军绿色外套，白色口罩带挂在脖子上，手端领袖像，脸蛋红扑扑的，雪花落在长长的睫毛上，真是乖巧可爱，让人怦然心动。我讲这段时，如临其境，绘声绘色，手舞足蹈，仿佛一个少年。王麻子吸着烟，很认真地听，一直微笑着。旁边王麻子的媳妇，满脸涨红，笑得爬在了桌子上。我问王麻子媳妇，你认识她？王麻子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那女子是我媳妇！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弄得我有点尴尬。显然，几十年过去了，眼前王麻子媳妇已经看不出是那个小姑娘了，但我还是戏称她为“偶像”，以后这就成为我们聚会酒桌上的笑谈了。

王麻子不沾酒，但烟瘾大，从起床到睡觉几乎不灭火，我见一次劝一次，他嘴上答应，就是戒不了，最后还是患上了肺气肿，咳嗽不止，严重影响生活。这次我回咸阳，欣喜地看到了王麻子戒了烟，嗓子利索多了，我掏心窝子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千万不能复吸，他做了保证，并说媳妇看得很紧。

我们在咸阳的四个战友年龄相当，已过花甲之年，都退休了，王麻子处理掉自己的铺子，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四十四年了，王麻子离开部队最早，四年兵龄，我服役时间最长，二十五年。令我们欣慰的是，四十多年来，我们几个来往不断，没有因为个人条件的变化和工作地域的改变而影响我们的战友情、同乡情、兄弟情。这种浓浓的情，还要继续下去。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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