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哈萨克族朋友 / 贺养初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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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21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我的哈萨克族朋友」

文/贺养初

我在新疆沙湾县生活了近60年，在这个多民族集聚地区，结识了许多哈萨克族朋友，他们淳朴、诚实的形象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沙湾县隶属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塔城地区。长期与哈萨克民族和睦相处，相互尊重、相互帮助，关系融洽。逢春节、肉孜节、古尔邦节，都像走亲戚一样，彼此走动，亲密无间。

在东湾公社煤矿的文革时期，有一位年青的哈萨克族老师，不知何故下放到煤矿接受劳动改造。他叫伊布拉英，二十一、二岁，1.70米的个头，人长得白皙帅气，煤矿职工都叫他小白脸。腼腆，寡言少语，汉语生涩。他服从分配，在井下尖子班干活，按时上班。下班后，与其他出井的矿工一样，除两只眼睛在动，说话露出一排白牙外，全身墨黑。不同的是，星期六下班后，他会洗得干干净净，穿整一新，沿着山脊下山。也不搭便车，独来独往。看样子，他家在离煤矿不远的地方。他少与人说话、交流，你问他，他也听不懂，只对你微微一笑，作为回应，人们对他的情况不甚了解。

出于对文化人崇拜的缘故吧，我主动与他打招呼，和他用手比划着说一会话，他对我的善意也不拒绝。有事无事地到我跟前、或到大宿舍我的床铺前坐坐，听我们谝闲传。我们笑，他也跟着笑。半年后，他要走了，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对我说：“哪——唵。”边说边用手指石场方向、拿杯子往嘴里喝水的动作。我明白了，他家住在石场，让我去他家喝奶茶。这是哈萨克民族对朋友示好的一种邀请，我点头表示答应，他高兴地伸出双手和我道别。

几年后，我当了汽车司机，开车上小沟煤矿拉煤，从南山煤矿民族学校空旷的大门前经过，与伊布拉英不期而遇。我停下车，喊他的名字，他一怔，看见是我，立即热情地跑过来，与我握手。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哈族小学生趁机围过来，他对着学生哇哩哇啦地说着什么，从他和学生的眼神、表情看出，他在给学生介绍我呢。“叔叔好！”学生们用生硬、稚嫩的汉语向我问好。“小朋友们好！”我招手回应着。学生鼓着掌边笑边跳，脸上溢满笑容。伊布拉英用手指着学校后面一座孤零零的蒙古包对我说：“那是我们家，有时间的话吗，到房子来喝茶。”“你的汉语进步多了。”我边夸赞边应允。上课铃声响了，“叔叔再见！”学生边打招呼，边向学校大门跑去。

想到伊布拉英要上课，我匆匆告辞。他把我送上车，并一再说着到他家喝奶茶的话。车走远了，我从倒车镜看到他还在招着手。以后，我带司机朋友曾多次上他家玩，岂止喝奶茶呀，而是执意留我们吃抓饭，或手抓肉、拉条子等具有哈萨克族风味的饭菜。让我感到了哈萨克民族的热情与大方。我们也常给他孩子或家里买些糖果、蔬菜类东西，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在东湾中学当民办教师时，我家房后有一家哈族兽医，他名叫赫孜，忠厚、善良，身上常背一褪了皮的紫色医箱，上有一显赫的白色十字。骑一匹走马，常在公社牧业队、生产队巡回医疗。我们慢慢熟悉了。以后我到知青农场，家住山边机耕队。一次看到他从我家门前经过，原来他也调农场了。两个东湾人，在异乡偶遇，成了老乡。原来他也调农场干老本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后，他就常来我家坐坐。赫孜喜欢喝点酒，我不胜酒力，便请同事来陪他。同事问我，我说是东湾老乡，他也感到喜滋滋的。以后，他家也从东湾搬到农场牧业队，我也几次到他家喝奶茶，吃饭。两人成了老乡加朋友的“亲戚”。

几年后，赫孜家又搬回东湾。其儿子叫木沙，师范毕业，在沙湾县第二中学任教，我也在农场学校转正，并走上学校领导岗位。常到县城开会、学习。时不时见到他。他告诉我他爸爸不在了，我一时语塞，心里酸酸的。木沙很客气，请我到他家做客，说他爸爸常提起跟我是东湾老乡的话，“老乡比朋友还好，这是我爸爸常挂嘴边的话。”我听了很感动，一个地方的两个不同民族的人，仅仅认识而已，在异乡却成了老乡，关系要好的朋友。从中可见，赫孜这位善良的哈萨克族，他把我们之间的那份老乡关系看得好重好重。

一年冬天，我到工四团五道沟煤矿给西戈壁乡一名叫托肯的牧民拉煤。当时煤紧张，我在煤矿等了三天。这个牧民的爸爸家就住在煤矿山边的地窝子里（南山煤矿地区属于西戈壁乡的牧场）。“跑天下、吃千家”是那个年代汽车司机生活的真实写照。我的食宿自然就在他爸爸家，美美地过了三天哈萨克族牧民的生活。他们很热情，天天奶茶不断，就像汉族人喝的白开水一样。茶壶就搁在火炉盖上，随喝随倒。早晨奶茶、烤馕；中午要么手抓肉、要么抓饭、拉条子；晚上揪片子。除中午的抓饭、拉条子反复外，其余均千篇一律、顿顿有肉，我感到有些不习惯，看见肉就食欲下降。拉煤回来，我们也成了好朋友。以后他有啥困难就来找我，托肯和他爸爸、妈妈间的相互来往，都搭我上煤矿拉煤的便车。他家接连几年的冬季用煤，都是我给拉的。他常给我提些牛奶、送些奶子疙瘩和馕什么的。我学校的同事或左邻右舍，若有人要买牛羊肉，都托我找托肯帮忙，他也乐此不疲。质量好、价格还便宜。托肯的诚实与厚道，让我深受感动。

在八家户乡学校（知青农场后改制为乡）工作期间，结交了木拉提汉。他是乡副主任。爱人库来江由西戈壁乡民族学校调入我们学校任出纳。工作关系，他们常在“肉孜节”和“古尔邦节”等民族节日里，热情地邀请学校的老师到她家做客。春节，我和同事也邀请他们夫妇到家里坐坐，这一来二往，我们也成了好朋友。我四弟从西安来我家，木拉提汗和库来江执意邀请到他家做客。以后四弟常提起这件事，说木拉提汗夫妇太热情、客气了，做的饭菜太丰富了。以后木拉提汉调县农业局任副局长兼党组书记，库来江老师也调至沙湾第二民族中学，家也随之迁至县城。我上县城也常到他家玩。他们为学校老师在县城购买参楼房提供了不少讯息与方便，帮忙不少，深受大家的欢迎和尊重。以后子女、老人的婚嫁丧娶，都相互间邀请，赴宴参加。

退休后，在参加社区组织的每星期一或重大节日的升国旗仪式时，我结识了坎杰别克。他是县布尔通古乡阿拉干提学校老师，因一次车祸，头部负伤而提前病退。一年四季，他和我都按时参加这项活动，风雨无阻。每次见面，两人都会聊聊这聊聊那的，特别是关于新疆维稳方面的话题。他旗帜鲜明、立场坚定，敢于发声亮剑，坚决反对“三股势力”，反对“两面人”，不做“两面人”。他的大局意识、祖国认同思想，让我敬佩。俩人在鲜艳的国旗下合影留念。社区给我们洗了照片，还给我们各做了一幅精致、美观的镜框，每当看到两人的合影照，我就会想起与坎杰别克老师间的那种友谊。

岁月荏苒，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我的哈萨克朋友遍布我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或单位，包括我诸多的哈萨克族学生。他们的名字，有些依然耳熟能详、历历在目；有些因自己年纪大了、眼力不济的缘故，在县城街道、商场、公园偶遇到主动与我打招呼的哈萨克族不在少数，我却不认识人家了。他（她）们会主动介绍自己是哪个乡镇学校、哪个班的学生，叫什么名字，聊当年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令人荡气回肠、欣喜不已。

交往中，我深深地感受到哈萨克民族的勤劳、守信、好客与大方，他们忠诚于中国共产党和伟大祖国，他们尊老爱幼的优良家风，礼貌、谦和、仁义的传统美德、优秀的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是中华民族光辉史册中璀璨夺目的一个组成部分。

衷心祝愿我的哈萨克族朋友伊布拉英、赫孜、托肯、木拉提汗、坎杰别克以及诸多好友、同事、学生身体健康、阖家幸福。同时，对库来江老师的不幸去世深表遗憾，祝她安息、走好天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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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贺养初：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出生，陕西蓝田孟村贺家堡人。一九六四年自流来疆。沙湾县西戈壁镇中学高级教师，大学本科学历。热爱文学写作，曾在《沙湾文艺》、沙湾县广播电台、新疆广播电台《金色年华》节目、《北疆晨报》《沙湾味道》《老年康乐报》《星海潮》《春晖满园》等报刊、杂志、广播电台上发表小说、散文、新闻稿件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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