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娘（3）」
文|高如云
从故乡出发，却永远走不出故乡的怀抱
娘在故乡，故乡有娘！……
03
我们村有一很结实很勤快的老人，只是有点孤单可怜。我的记忆里，大冬天的时候，他穿着那身宽大破旧甚至有点发硬的黑色的棉衣棉裤，那是他好多年冬天里没有换过的一身衣服。祆和裤子的某些地方已经磨烂了，棉袄又少了一些扣子，便用那条宽长的皮带缠绕着，最让人看着心寒的是，大冬天的，还时常穿着一双高腰的有些发白了的黄胶鞋，只是里面会穿双破旧的棉袜。他为人勤快热心，劈材劈得特好，冬日里，谁家的树根要是不能劈开，他都会不请自来去帮忙。
母亲常念叨那老人孤苦零丁的可怜，就偷偷给他做了两双新鞋。后来村上出钱给他买了棉花和布料，也是母亲带头替他做成棉被和棉衣。于是他老是在心里记住并时常念叨母亲的好，见人便说:“那娃可怜心肠好”！……
他会隔三差五来问我家有没有什么活可干，母亲笑着说没有，他便硬要去“担水沟”里替我母亲挑担水回来。若有机会，母亲都会给他舀饭吃，土地下放后，粮食也不缺了，他最爱吃母亲做的“糊涂面”，说是吃着“滋润”，母亲从来都会让着他吃饱，并对人说道:“可怜的，还能活几天”！
没过几年，来喜大爷真的死了，在他病危的时候还总不忘提及我的母亲，还是那句:“娃可怜地心好”……
父亲母亲都是勤快能干的人，土地下放后我家分了十几亩地，父亲贷款买了一辆南泥湾牌的手扶拖拉机，竟成了方圆数里内的新闻。那时的市场已经放开搞活了，母亲可以做童衣去卖，还有草帽等一些手工的物品。地不亏勤快人，庄稼也一年比一年长的好。他们很快就成了村里的致富带头人，但是看不见的灾难也在悄然而至……
也许曾经的时代造成了人们的麻木和懒惰，也许是曾经的借机造反起哄，甚至于少数人借机攻击迫害的阴影和遗毒还没有消尽，也许是生产队时代那种贫穷一致，你混我混的风气还没有彻底改变，总之，时代变了，机遇有了，可还是有许多人懒着不愿动。
在村中间一户人家的门前院外，常会聚集一大堆的闲人，有说家长理短的，也有搬弄是非的甚至也有咂洋泡(背后取笑或恶议别人)恶议别人的，当然更多的是胡吹冒撂的，有时也会因有一个过路的跛脚或女人而窃语嘻哈半天。若是冬季有阳光的日子，当然少不了抽出内衣靠在墙角找虱子者的身影。
形势的发展与冲激迟早都必然要给一些被动的思想与个体造成不可逃避的撕裂与伤痛，这将是一个不可逃避的必然的结果。
村上有一户人家，弟兄三四个，可能在祖上时便与我家有一些历史的隔阂，也许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勤劳与好景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于是便因事找茬发生了争执，后又动手，当时我和奶奶、姐姐都没有在家，父亲也是从地里慌忙赶回，只有十一二岁的哥哥在家，尽管后来有一些乡亲们闻声而来的帮助，我母亲依然被致重伤，是中度的脑震荡，命是保住了，身体却大不如以前，也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们虽然受到法律的严惩，然而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们经济上的赔偿，“可憎的人往往也有无知和可怜的地方”……我母亲往往平静地容纳了她生命中的诸多的伤害与不幸，依然留一份坦然与宽容给自己的人生。哥哥也在那次事件中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对他后来的性格形成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哥哥后来的脾气一直不好。
在母亲昏迷几日在镇上的医院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后来她居然醒了，她后来回忆说，在昏迷中曾看见一个白胡须的老人带着一个侍童走进了她的病房，将一个瓦罐里的药水洒向她的身上。我们确信这是母亲的一种幻觉，但是也相信，好人自会有天佑的。
我们村还有一位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妇女。也许是曾经的苦难生活的缘故，便形成了偷取的习性，也因此被周围和村里的人都给孤立了起来，她也不反悔，总是能听到她和那些人的吵骂，甚至连续几天。后来她终于悲惨地离世了，埋她的时候，居然有许多人不愿意去帮忙。我后来回家，母亲对我提及此事，显出一种同情和伤感，甚至有些埋怨村里一些人的不宽容:“都是曾经的苦日子逼的，好好的，谁愿意活成那样”；“人能来到这个世间只有一次，她其实挺可怜的，谁愿意那样的活着，最后那样的离去！”……
……
我母亲来到这个世间，可能就是为了休味这人世间的苦难，然后把它修炼成一颗慈悲的心，交给我们，并让它与默默中呵护与丰盈我们的生命！……我常常觉得，文字有时象是我的一种使命，是母亲的托付，也是天地和苍生的托付，也许我能够回报的也只有如此，我不应该畏惧途中的孤寂！！……
母亲依然要和父亲继续的劳作，我们兄妹三人要读书学业，还有爷爷奶奶要养老送终。
母亲一次去三十里之外的地方去加工她的草帽，回来时坐在父亲拉砖的车上，不想却在半路头晕，滑下之后被车伤了腿脚。父亲慌忙脱下衣服为她包裹，把母亲放到车上，开车飞奔往回赶。看到惊恐的父亲头上滴下的豆大的汗珠，父亲后来回忆说，母亲居然安慰他不要怕，说她没事。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妻，生儿子时居然是和母亲一样的坚强。小儿难产，她握着我的手痛苦中坚难地忍受了整整半天一夜，居然也在安慰我，说她沒事，让我不要害怕。其实，生孩子的是她，她后来才告诉我，她当时已经几乎没有了一丝的体力，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而又重新鼓起的勇气……
母亲一生都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加之过去交通不便，她很少进城，唯有的三次都是去讨活命的。一回是被同类相伤的那次，一回是那次车祸，还有一次是心脏病复发。其实后来姐姐一直想接她去她那里住住，可是母亲晕车的严重，那儿都去不成了……
还是要提母亲车祸的那次，让我们兄妹永远都不要忘记:
就在等着给母亲动手术之前，母亲的心跳一直难以平稳，无法打麻药和进行手术，所有的医生都在焦急中等待。主任医师也在焦急中指责父亲:“病人的心脏如此不好，你们提前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不是因为这次事故，你们还不打算来医院”！……
我的父亲没有言语，只是闷着头，蹲靠在角落里默默地伤心与流泪。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是不怨父亲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她的不适。
母亲躺在手术车上，闭着眼睛静静无语，又慢慢地转过头向背着的方向，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悄然地流出，甚至忘了伤处的剧痛。“姐姐和我她可以放心，唯独哥哥的脾气非常的不好，她永远都放心不下......”突然有一种信念悄然地坚定于母亲的心中:“我必须活着，我不能丢下我的孩子！……"
奇迹终于发生了，一会之后，负责观察的护士兴奋而匆忙地跑去报告医生，母亲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个世间也许只有母爱是最无私，最无畏而又最伟大的！！……
我的母亲……
未完待续，请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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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如云，陕西西安蓝田人，诗人，青年文学作者。“陕西第一资讯”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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