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工的记忆
在1970年前后的三十多年,每到冬春季上级总向乡村安排些兴修水利、清淤挖河的工程任务。中学毕业我告别了校园回乡务农,正值青年时期我有幸的多次被抽派去出夫上河工。那年月称上河工为民兵或出伕。上河工的往事如烟,却依然历历在目。
全县农村各生产队的青壮年农民,按照上级所下达的工程任务,抽调青壮年社员迅速组织成河工队,到达指定区域安营扎寨投入治河工程。就我街头大队为例,当时的人口总数约1300多人,被派出40多人,上河工管理民夫的领导一般是各公社、管区、大小生产队的干部们组成。然后组织成军事化领导机构,团部、营部、连部。
民夫的费用一般是根据工程任务的大小,由国家给予适当的现金补助,约占总额的40%,剩余的来自于基层村生产队。其中粮食有全麦面、玉米面、瓜干面,其比例大小约各占三分之一。其粮食定量:每人每天基本上两斤。蔬菜除生产队自带外,其余在当地采购。上河工的工期,由河工的工程量而决定。一般说较大的70至80天。较小的20至30天,记忆最深的是我曾参加了一次洙赵新河河工工期共53天,距家240华里。一次是二级坝工程共42天,距家200华里。一次是蓼沟河,共70天,距家40华里,我先后上了五六次河工。
当年,民夫们在各河工的伙食水平相差不大,一般说:每人每天的伙食费约二元钱(按当时的物价),其菜金约占50%即一元。粮食约占一半一元钱。具体来说:每天三顿饭,早饭每人三个窝头(玉米、瓜干面各半混合)、小咸菜一份、大锅汤随意喝。中饭每人一条大卷子(一斤全麦面做成的面卷子,都叫它大面杠)、菜一份约一小碗,喝开水。晚饭每人三个窝头、菜一份、大锅汤随意喝。菜的品种类别是:白菜炖豆腐、白菜炖粉条、萝卜炖黄豆。一星期改善一次伙食白菜炖肉,还需要伙食管理员周密计划与搭配。
每次上河工民夫住的窝铺是自带材料搭建,其材料有:檩条、竹杆、杉杆、苇蓆、草苫子、秫秸、麦秸、铁条、绳子等。样式都是三角形的窝铺。(办公室、伙房另外)这窝铺晴天万事大吉,如是夜里下雨就别想睡觉了。风从窝铺缝隙中灌进来,雨从缝隙中流进来,淋湿了被褥、蓆子、苫子、麦秸,此时大家只能祈盼风停雨住,明天晴天晒被褥。
说到民夫们的劳动,即非常单调却又非常艰难。简单的说军事化作业号令吹响,那数以万计的民夫们即手忙脚乱去上工。劳动强度大条件困难,作息时间安排得很紧张,每天是正常8遍号声,其中早五点起床号,五点半开饭号,六点整上工号,十二点半午饭号,午后一点上工号,晚七点收工号,晚七点半晚饭号,晚九点半睡觉号,一切按步就班每天工作达12小时。河工任务主要是清淤、挖泥、装车、爬坡、运输、筑堤。从河底拉到河堤以外的二三百米处,河堤斜度大,小路软绵绵、湿乎乎、泥泞不堪,如是用淤泥新垫的路,那会将车轮深陷进去,必须增加专人拉纤,齐声喊着号子,那满载重荷的地排车才能一点一点地前行,深陷的车辙还需垫上干土。农民们常说:“人强不如路强,人恶不如路恶”。你就要面对这种艰苦的环境,与天奋斗,其乐无穷,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一辆车三人,弯着腰、弓着背、头朝下、脸朝地,瞪着眼、喘着气才能爬上河堤。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空车回来也不省力,必须双脚蹬地,身躯后仰,用双臂、胳膊紧紧地挟住车把,使猛劲地扛住车子,一旦失控那空车会迅速的乱窜,难免会造成安全事故。
河工工地上只要上工的军号声一吹响,那河两岸立刻人山人海的沸腾起来,挖泥添车的,架车拉偏绠的,个个穿着单衫短裤,有的光着脊梁,脖子上的毛巾又擦汗又是垫肩,爬堤喊着号子。河堤上来来往往的地排车,河堤一旁连成片的窝铺,伙房里冒出的炊烟,大广播里播讲着生产进度与标兵的名字,播放着催人奋进的样板戏和山东梆子,艰苦的环境,激情的岁月,人人争先进,当标兵。
每一次河工下来,民夫们个个皮肤发黑,疲惫不堪,双手、双脚、双肩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每当我从河工出夫回来时,只要母亲第一眼看到我,她老人家总是心疼的掉下几滴泪水。
我庆幸年轻时参加了几次治理河道的工程,为疏通河道、防涝、灌溉的工程出过力、流过汗,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了自己,增强了毅力和吃苦耐劳的拼搏精神,也为我的一生增添了精神财富。并得到人生的哲理:磨不出老茧挑不起重担,平原的人们爬不了山川,糖罐里长大吃不了苦头,享乐的人生有不了作为。正因为经历了上河工的磨难,才养成了我良好的习惯。一不怕贫苦,二不怕艰难,三是立志打拼,四是勤劳节俭。如今我年愈古稀,满堂儿孙,百货齐全,资产百万。只要看到儿孙们乱丢食物,哪怕是一点馒头皮儿、一点米饭粒儿、一根细面条儿,我依然会拾起来吃了。身教胜于言教,将“勤能补拙,俭以养德”的中华美德寄托于我的孩子们身上。我万分庆幸在我而立之年后,遇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在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的领导下,我家脱贫致富,正如邓小平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本文选自《兖州春秋》年刊第八期
《七十年的经历与变迁》徐洪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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