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岭散文《母亲养鸡》（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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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 亲 养 鸡   

文/杨永岭

母亲养的鸡都是自家的老母鸡孵出来的。

早春时节，随着几声悠长的鸡啼，全村的鸡都沸腾了起来，叫声越发密集，清脆而嘹亮，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母亲一般会在鸡叫三遍时起床，颠着小脚，屋内屋外拾掇个不停。等到天一亮把鸡撒出去，有时会“咕……咕……”的喊上几声，撒一把杂碎的粮食，十几只鸡扑楞楞围了过来，片刻间，地上的食物一扫而光，像一阵风飘过。

那只大红冠子公鸡，是去年孵出来的小鸡，一晃长成了一只成年公鸡。它鲜艳的羽毛像一团火焰，充满活力，满院子撒欢地跑，一会儿抻长脖子打着鸣儿，一会儿围着母鸡打转儿，像一群年轻男女,有说有笑，打情骂俏。还有几只老母鸡伸展着懒腰，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喔……喔……”地叫着。

一只芦花老母鸡在下了几茬蛋之后，像病了似的，总喜欢趴在窝里，母亲让我捉它时，我发现，它与别的母鸡不同，不仅可以轻易捉到，而且还会发出“咯……咯……”呼唤小鸡的声音。母亲说，这只老母鸡要抱窝孵小鸡了。

于是，母亲又要开始做孵化小鸡的准备工作了。母亲端出鸡蛋罐罐，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举着鸡蛋，借着门缝的光线，一个一个照来照去。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借着门缝的光线翻看，一边指着鸡蛋说，你看，有这个黑影的就能孵出小鸡儿。我问母亲，为啥带黑影的鸡蛋就能孵出小鸡呢？这样的鸡蛋孵出来的小鸡,都是有爸爸、妈妈的。母亲的回答，我还是没有听懂。

母亲一般要挑选二十个左右的鸡蛋做种蛋。选好了种蛋，母亲还要给抱窝的老母鸡搭个“产房”。准备一只破旧的箩筐，铺一层厚厚的麦草，将种蛋放进箩筐里的麦草上，像个大鸟窝，然后放置在安静的一角，再将抱窝的老母鸡放进打好的“产房”里。

每年的春天，经过母亲的精心照料，老母鸡会孵出十几只健壮的小鸡。等到小鸡长大了，母亲会只留一只公鸡，将其它公鸡和不下蛋的老母鸡，让父亲到集市卖掉，每只卖上三、五元，买些生活必需品。

过去的日子，紧巴难熬，饭渣儿掉到地上都要捡起来吃到嘴里，母亲养鸡，自然不能多养。

我家的门外就是村头，往南是一片荒丘。头几年，母亲养的鸡可以到外面满地觅食捉虫，早起撒出去，一天不用管，基本不用喂食。后来家禽牲畜不准出门，抓住归公。家中的十几只鸡，靠母亲挖野菜、采草籽、拌麦糠喂养。

打我记事起，从未看见母亲吃过一个鸡蛋。那时，一个鸡蛋虽然只卖五分钱，但却能派上大用场，鸡蛋如同货币，什么都可以兑换。一个鸡蛋能换回半斤盐，能买两盒火柴，两个鸡蛋就能打回一斤酱油。但母亲从不舍得拿鸡蛋换酱油。她觉得有盐吃就中，吃酱油浪费。能省则省，留着鸡蛋，为我们换学习用品。母亲也会用鸡蛋换点针头线脑，为一家老小缝缝补补。那时一尺便宜的布料四、五毛钱，我上学用的布兜儿书包，也是母亲用鸡蛋换回的布料缝制的，比成品省一半儿钱。

我上小学的那几年，每逢儿童节，母亲都会用鸡蛋换回几尺低廉的布料,为我做一身新衣裳、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短裤，即便是家里揭不开锅，母亲也从没有放弃过。

有一年，家里的鸡下蛋少，母亲前期攒下的鸡蛋已派上了别的用场。临近儿童节，她守着眼前的鸡蛋罐罐发呆，叹着气。我想，今年过节的新衣服一定泡了汤。但没过几天，我却惊讶地看到，母亲已经买回来了布料，正在为我赶制新衣裳。我问母亲，鸡蛋不够怎么能买回布料呢？母亲说傻孩子，鸡蛋不会说话，可人是活的，是从邻居家借的鸡蛋，等有了鸡蛋一定要多还人家几个。随即，她又叹了口气说，这日子，啥时候才能不愁吃不愁穿呀？

母亲养鸡，充满了希望和辛酸，一直养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们渐渐过上了她所期待的日子。

【作家档案】

       杨永岭，60后，小时候爱做梦，长大后想做事，如今喜欢怀旧。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作品散见于《中国能源报》《中国电力报》《国家电网报》《黑龙江日报》《散文百家》等报刊及网络平台，偶有作品获奖。现供职于国网黑龙江兴凯湖供电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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