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陕西】杨小妮原创:舌尖上的童年
这里会让你舌灿莲花,满嘴噙香。厚重的内容,飘逸的笔触,背后流露的是恬淡如水的心境,字里行间悠远的文化意味和浓厚的乡土气息!
与这种意味相交织、缠绕的,是人间烟火味——是氤氲其中的亲情、乡情,和对故乡、往事的追怀…
舌尖上的童年
文|杨小妮
年龄一翻过四十,便喜欢上了回忆。童年的生活片段,如夜空的颗颗繁星,在每一个安静寂寥的夜晚,总会在脑海中闪现,让人心头豁然清新明朗,思绪又回到那个美好纯真的年代。
虽然物质贫乏,但生活却充满了乐趣。没有作业负担,大人也无暇管束,像山风一样自由,如林鸟一般快乐。课余时间和假期,总是徜徉在大自然中,寻找着各种美味,那些香香甜甜的味道留在脑海中永远也无法抹去。
一、原始的烤鱼
童年时代的家乡,山清水秀。绿柳掩映的村子坐落在靠南的山脚下,村前有一条清清浅浅的小河。夏日里,一群群孩子在河里肆意地淌着。男孩们光着膀子,皮肤晒得黝黑黝,手里拿根一米多长的钢丝,在水里狠劲儿地抽,钢丝落处,便有小鱼翻白肚。女孩则卷着裤管,弯着腰,不慌不忙,把河底的石块逐一摸过,时不时有人发出惊叫:“啊,我捉住了!”“啊,一条好大的鱼从我手中溜走了!”不一会儿,已有几十条小鱼被狗尾巴草穿成串。
带着胜利的喜悦,回到村子里,吆喝找一页大瓦,支在三个石头上,把剖了腹的小鱼摆在上面,撒上从家里抓来的盐巴,把捡来的柴火点燃。不一会儿,那瓦片上散发出奇异的香味,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瓦片上的鱼被一抢而光。这时,全世界的美味可都比不过这原始的烤鱼。
二、吃烧葱
记得那时已是深秋时节了,大人们种完麦子,要把收回家的大豆、萝卜、白菜拾掇拾掇,还要准备过冬的咸菜。略大的孩子要提着笼寻猪草、捡柴火,稍小的我们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乱窜。
那天,在一个叫水泉沟的地方看见一片荒地,我们发现有一畦葱,葱的绿叶子已被霜打得蔫了,全部耷拉着,但它下部露出的葱白看起来还挺粗壮的。
一个哥哥说:“你们可能都没吃过,烧葱可好吃了。咱们拔些烧的吃来。”
姐姐说:“这是人家栽下的葱,要挨骂的”。
另一个说:“没事,人家可能不要了,要不早就挖回去了。”
于是,一群馋猫对一畦葱下手了。折来一些蒿草,点燃了,把葱扔进去,噼噼啪,呼隆隆,一阵子,火灭了,捡起被烧得软软的葱,剥去外衣,露出白嫩的葱白,那清香早已扑鼻而来,咬一口,那辛香味儿真是太独特了。
三、摘五味子
七八月份,村后那连绵森郁的大山里,鲜红的五味子,紫黑的野葡萄,还有各种小野果都成熟了。看见村东大伯摘回的一串串红艳艳的五味子,我们真是馋得流口水。可是人家要晒干当药材卖钱呢。几个伙伴一商量,决定自己上山采摘。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三个人一伙就进山了。葱绿神秘的大山,到处是杂草灌木藤萝,到哪儿找五味子啊?突然,一个伙伴指着远处说,那儿好像是五味子架,于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丛葽蔓。又有人惊叫起来:“你们看,那儿有个五味子架!”于是,我们又不顾一切往前冲。
这回真的找到了。只见那巨大的藤蔓把一棵不知名的小树罩得严严实实的,碧绿的叶子密密层层的。绿叶下面挂着一串串鲜红的果实,不错,那就是五味子。圆圆的红色颗粒整齐致密地排成一串串,红艳艳、亮晶晶太诱人了。有人已经边吃边摘了。
我赶紧把手伸向一串五味子。不料,没等我摘下来,我的手臂一阵剧痛。忍着痛我摘下那一串五味子,仔细一瞧,发现一片叶子下面有个毛毛虫,原来是被洋蝲子螫了。我使劲摘下那片叶子,然后扔在脚下狠狠地踩。
架上的五味子被伙伴们摘得只剩下高处的了。我踮起脚够不着,我跳起来,企图拉下一条藤蔓。可是,没拉下藤蔓,我的一只鞋子却掉了。鞋子先是架在一段岩石上的刺滕上,我找来一根棍子试图挑起来,可是刚挑到半空它又掉下去了。这回它掉到刺滕下面的深草丛中,再也看不见了。我实在没有勇气溜下岩石,再钻进密密的草丛去寻找那只鞋子,我怕我会从岩石上摔下去,我更怕蛇咬。怎么办呢?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最后,还是放弃了那只鞋。
少了一只鞋,也不敢在山上继续乱跑。干脆,我摘下好多树叶,用细藤条把脚一裹,坐在地上等伙伴们。后来他们摘得够多了,每人分一点给我表示安慰。回家自然又被母亲一通唠叨,这真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啊!
现在,每次在市场上看见有人卖五味子,就忍不住买些拿回家,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四、采桑葚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呦?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提起小篮来到山上,桑树绿如荫,采到桑果放进小蓝,难道是梦影?......”
这明明是一首日本民歌,怎么每每哼起,我总感觉那是在描述我童年的生活场景。黄昏时分,提着篮子,哼着歌子,来到山上。夕阳的余辉给每棵树每棵草都镀上金色的光芒。在那金红色的光芒里,上下翻飞的蜻蜓,不时从眼前掠过,仔细看应该是蓝蜻蜓。它翅膀上的那种蓝中带绿的色彩真是奇妙,说像蓝色绸缎,但又比绸缎多了光泽与细腻,说像宝石,但又感觉它是那么的细软光滑。至今我无法准确形容那种色彩之美。
成片的桑树林站在坡头,肥美的桑叶透射着无限的生机。桑树并不高,姐姐说是前几年生产队养蚕时栽下的树,后来没人养蚕了,也不摘桑叶了,因而桑树长得十分茂盛。我们走到树下,伸手正好能采到藏在绿叶中的桑葚。那已经成熟的桑葚完全是紫色的,一个个小颗粒紧致地排列成一个小圆锭。摘一个放进嘴里,那甜甜的汁水顿时淌进心里。就连嘴唇和舌头都变成紫色的了。那半熟的桑葚却是红中带绿,这样的果子味儿是又酸又甜。那刚刚长出来的便是全身通绿,像柳树的嫩芽,煞是可爱。
一群馋猫嘴巴不停,手也不敢消停。又是吃,又要说,手还要麻利的摘,因为天色将晚,还要回家。下山了,又是一路的歌声,还顺手采几朵野花插在头上。那时的心情,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快乐的小仙女!
五、暖柿子
也许真的是因为那时肚子总没有饱过,小孩子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吃什么。如果谁家院子有苹果树,花刚谢不久就不得安宁了,时不时就有瓦块或木棒不知从哪里飞过来,树下自然会落下来许多小果子。这时主人会出来站在院子里一顿臭骂,砸果子的吃不到果子只能悄悄溜走。
苹果树毕竟太少,小苹果是不容易吃到的。于是,孩子们又把眼睛放在了柿子树上。村后的地边上、山坡上有数不清的柿子树。虽然树都是有主的,但在柿子还没长大的时候是没有大人会注意的,因此孩子们才有了可乘之机。
盼啊,等啊!柿子看起来终于能咬住了,可惜还没有乒乓球大,就被孩子们一捧一捧摘下来。这时的柿子绝对是不能直接吃的,如果吃一口,那会涩得张不开嘴巴说不了话的。可是贪吃的孩子总会想出奇妙的办法来。
村后山沟里流出了一股清清的溪水,溪底是干净细软的沙子。我们就在溪底的沙子里挖个深坑,把摘下的青柿子埋进坑里,再把坑填平,水照旧从上面流,旁人是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同的,馋猫们却知道这里埋着他们的宝贝。等到隔天下午,再跑过来挖出青柿子,迫不及待咬一口,脆脆爽爽的,虽然没有了涩味,但是它既不甜,又不酸,可是一个个吃的有滋有味儿。
等到柿子长到乒乓球那么大时,枝头会有个别柿子先变红,我们把它叫“蛋柿”,会爬树的孩子就忍不住爬上树梢,把那一个个“蛋柿”摘下来,但这些先红的柿子十有八九屁股眼里是有虫的。
等到中秋左右,所有的柿子都变成橙红色,大人们说柿子能暖甜了。这时才敢名目张胆地把柿子一笼一笼夹回来,放在锅里,烧温水来暖。锅里还要放些碱、玉米芯、北瓜叶等来帮助脱涩。第二天清早,全家人就吃到了香香、黏黏的甜柿子了。
如今,每到深秋,我总要回老家摘些柿子吃。那坡坡岗岗上的一株株老树,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的柿子,却少有人来夹柿子。村子里只剩下些老人,就像这些老柿子树一样还坚守着脚下这方土地。儿时那一起吃“蛋柿”、摘野枣、采桑葚的玩伴们已各奔东西,流浪在各个城市里的他们,不知是否还能忆起遗落在小山村里的童年?
杨小妮,70后教师。默默地耕耘于三尺讲台,静静地品尝生活百味。喜欢将身心放飞于自然,也喜欢让灵魂栖息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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