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古桥】从“同善桥”到“跃进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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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龙坪村桐木冲的跃进桥遗址（向家舟摄于2021年5月1日）
去年9月11日，我在渔峡口镇岩松坪村岩湾考察了小溪下游纸厂河上的肖家桥。听当地肖昌财老人讲，在该溪中游——龙坪村三背河上，曾经也有一座古桥，为屋桥，桥身虽然已被拆除，但立在桥头的石碑还在。了解这一线索后，今年“五一”期间，我在考察原长阳县傅红乡（今五峰傅家堰乡及采花乡星岩坪、红渔坪、苦竹坪三村）古迹前，特地去寻访了这座古桥遗迹，并希望从遗址和碑刻中，了解这座古桥的前世今生。
5月2日一清早我从枝柘坪出发，乘坐包车前往龙坪，计划看完古桥遗址后，再去傅家堰乡的左泉洞村。按照肖昌财老人的提示，我首先来到了位于龙坪村桐木冲、距离古桥桥址最近的杨祖全老人家。
来到杨家稻场，唯一在家的杨老女婿听到停车的声音，从屋里迎了出来。得知我的来意，他热情地招待我，递烟上茶，并答应带我去古桥桥址。喝茶时，我们闲聊起来。杨老女婿年过半百，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长阳话，但是感觉为人真诚。他告诉我：他是浙江人，20多年前因参与工程建设来到枝柘坪。因为缘分认识了妻子，工程结束后就成了龙坪的女婿，落户到了这里，现在已经当上了爷爷。
喝完茶，在杨老女婿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距离杨家约200多米开外、乡村公路边的古桥遗址。只见古桥遗址，位于三背河桐木冲段较窄的河段（约10米）两岸，东岸缓坡上至今保留有二级石砌台基，西岸可见一深一浅两个人工凿成的石窝，可知早期修建古桥时是根据两岸不同的地形设计承受木质桥墩的桥基。
▲1958年重修桥碑（向家舟摄于2021年5月2日）
确如肖老所言，东岸桥基上端北侧的确竖立着一块修桥石碑。对于杨老女婿而言，这也是首次发现。他说，多年前古屋桥完好时，他曾经常从桥上行走，只是没注意到这是座碑。
原本我以为该碑会是一座古碑。可是仔细查看后发现，这是一座树立于1958年5月——“大跃进运动”开始时的重修桥碑，行文文白夹杂，并以繁体字夹杂不规范简体字及俗字横排写刻而成。尽管如此，该碑碑文中仍交代了古桥的大致历史特别是1958年复建的经过，成为今天了解古桥的唯一文献。由碑文可知，这座古屋桥原名“同善桥”，约修建于晚清时期，1957年夏季被洪水冲毁，次年由当地政府组织群众完成复建，并重命名为“跃进桥”。这座“跃进桥”碑碑文（碑面左右两端略有破损，各有一、二字不可识），经笔者辨认抄录，释文大致如下：
序言：星回地转，万象更新。共和国缔造已八载□□，叹时序如流，感国强日亟，缅怀昔时狐群狗党蹂躏人民，地主恶霸坑人利己，市井凋敝，民不聊生。嗟乎！□□景况不堪言状，往事沥令人悲泣，列举一事伎□□。此溪原有木桥、道路，传说择耳旁听，闻五县功德□□□资多，绅豪士藉修桥之名，行贪污之实，修桥中饱□□，空挂劳动群众□备尝艰辛，积年累月，饱受饥寒，极□□月，沐雨栉风。历时年余，木桥落成，取名同善。而□□□名，寒暑一度，大功完竣，劳动人民之结晶，豪绅□□而居名，此化钱财，半□入私囊，木桥建修，影响质□。□□前一年夏，连天骤雨，山洪爆发，河水凶急，不坚□□木水流去，千万人劳动之成果至此付于洪流。
今时，共产党爱民如子，毛主席造福于人。解放八年，论功绩，功□寰宇。讲改善，生活富裕，去剥削消贫困；□建论投资，□人民齐心合力建设社会主义，五年计划提前完□，六亿人民鼓舞欢腾，感共产党政策伟大，谢毛主席措施英明。二个计划业已开始，工农并举正确方针。□项建设飞跃前进，□日月添色，大地变形，高山低头，□水让位，新的创造逐日出现，技术发明与日俱增，征服自然，造福人群。长江大桥举世闻名，十年规划，三年□成，建筑宏伟，世界兴闻，帝国主义闻之震惊。我国各□大江水河，桥梁日增。
今年五月，跃进桥成。不但如此，划三个月，作时两月零，以民办公助的精神，用四千□，动政府拨款两千正，精打细算，又快又省。利用劳动□民智慧，工农兄弟促进，廿人力干劲，建筑坚固，式样新□，结构复杂，技术精巧，桥上建屋，好似孔道。两旁栏杆凭远眺，青山似锦，流水如镜，群鸟歌唱，锦鳞游泳。游人到此，胸开气爽，游目赏心；诗人到此，歌颂诗口，永新的成。就是党的力量把人民生产力彻底解放，这种成绩，人民的信心坚强。
此桥建成以后，往来行人不愁山洪爆发，不惧河水阻挡。这座屋桥非常重要，南北往来，交□大道。□□界限从此取消，小溪南北联成一片。本□□民莫不欣羡乡社联系，万分方便，上下一心，大□□艰苦奋斗，开动脑筋，奔向社会主义迈进，并说此桥□秋牢固，永垂不朽，为此桥刊碑，兹以纪念。
公元一九五八年五月中旬。
▲“跃进桥”碑碑首（向家舟摄于2021年5月2日）
读完这篇碑文，相信读者和我一样，仿佛已身处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里。从文字中，我们得以了解到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又快又省复建古桥的历史，也得以领略那个时期人民积极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豪情壮志。文中“是党的力量把人民生产力彻底解放”这一观点，无疑是客观的。
可是，这篇碑文的作者将1957年夏古桥被洪水冲毁的原因归结于“绅豪士藉修桥之名，行贪污之实”以至于木桥质量差，则有失偏颇。第一，正如作者所言，“绅豪”贪污修桥款之事来自于“传说”，试问道听途说的事情怎可作为事实依据？第二，旧时建桥修路，往往必须由当地有财力有身份的“绅豪”充当主要捐资者，若他们行“中饱私囊”之事，岂不是自己贪污自己的钱？且“绅豪”捐资目的或为积德行善，或为扬名立万，也不可能故意建座劣质桥梁以毁名声。第三，碑文中也承认，1957年夏季，此地“连天骤雨，山洪爆发，河水凶急”。因此，古桥被冲毁的重要和直接原因应该与这场大洪水有关。总之，在无确切依据的情况下，盲目以“阶级斗争”的观点看待一切人和事的做法是不妥的。
所以，这篇碑文除了让我们了解古桥的历史外，还可以让我们得到很多启发。
▲三背河水电站（向家舟摄于2021年5月2日）
杨老女婿告诉我，这座屋桥于20多年前修建三背河水电站时被村里拆除。当时村民们认为，此处在三背河电站下游，距离大坝较远，此桥应予保留而不应拆除。但我想，村里拆除屋桥的原因可能有三：一是木屋桥需定期维修而缺乏经费。二是乡村公路通车后，木屋桥的交通价值有所降低。三是三背河电站泄洪时可能会对桥的安全造成一定影响。站在一级组织的角度考虑，群众对拆桥之事应予谅解，正如当年“乡社”领导人民复建屋桥值得歌颂一样。只是如果此桥有机会保留到现在，一定会在教育、旅游等方面发挥较大价值。
看完古桥遗址，告别杨老女婿，我由龙坪出发翻山前往傅家堰乡，正式开启“傅红乡访古之旅”。通过对古桥遗址的考察，我收获了一篇有价值的碑文，弄清了该桥由“同善桥”到“跃进桥”的演进历史，明确了该桥曾是一座通达“五县”的重要津梁。根据考察情况，我写下这些文字。或许再过些年，当古桥遗址旁的石碑也因故不存在的时候，这篇文字会有一些史料价值。
追寻千年古县遗迹
考辑乡邦历史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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