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连载】民国重修长阳县志四区采访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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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 国]胡清濂纂辑
[共和国]向家舟点注
恶俗
最恶之俗,莫如打命案。女子在人家不安于室,动辄归投后家。后家不问好歹,动辄纠带男女多人,随女前往。女说翁姑虐待,则寻翁姑;说丈夫、小姑、妯娌虐待,则寻丈夫、小姑、妯娌。不但詈骂,甚至横加殴辱,令人发指。必须其家均不敢正视此女,才肯罢手。名曰“打活命案”。不幸女死,则以为某害女,某磨女,后家男妇多人,在婿家乱哭乱抄,甚至将其翁姑或丈夫锁于尸旁,勒令跪拜。又其甚者,以锄示威,声称要埋于堂,逼婿家破产而后已。稍知大义者,只责令多穿衣服、多做斋、多烧纸。坏者,则逼勒多金,归后家领回做斋烧纸,名为“领追荐”。总而言之,曰“打命案”。此等恶风,甚不可长。然非有心人请地方官实行严禁,恐未能除。大族之家,辄藉口于姑娘一家养、风化合族掌,集合亲房本支,动辄数十百人,犹可言也。常见有族单人寡者,辄亦乱邀极不相干之瓜葛,狐群狗党,更为可恨煞人。
尚有不恶而恶之习气,亟待取缔。结婚娶妇,以为终身,非以求累也。乃纳庚时之衣服首饰,已足耗中人之产。未几而报期,未几而迎娶,衣服首饰既要求好,又要求多,女家无知,偏要吩咐如此如此。男家无知,就令女家不吩咐,偏要格外好名。乡间大半贫苦之家,妇人万不能不作活,男子更是不免,亦不当爱好。随身衣服,只合粗蓝大布,略有者亦只可冲月而止。甚么簪环戒指,均可不必。就令回娘家、走戚党,婚姻喜事,送亲陪客,亦只须或丝或洋,价廉而美者,一套足矣。首饰用银,簪环戒指,亦各一件足矣。盖以乡间非穿好戴好的位子,妇女衣饰,穿戴曾无几时。一年上头,一生到老,放在箱箧里日期多,要好何益?乃乡之嫁姑娘、接媳妇者,认货也认不得,衣服偏要缝甚么“华丝葛”“摹本缎”,次者亦说要缝甚么“太西缎”“人字昵”;首饰偏说要打甚么新样簪、新样环,甚么围花、勒花,甚么牙籖、手镯,甚么烧金、镀金、法蓝、宝石。幸乡曲不识金珠,要者尚少。只此所派衣饰,已不知要许多钱。偏然娶妇着急,只得本命挪扯,以求一切均如妇愿。及妇接进门,非井及臼,一切衣饰,只好置之高阁,或者下年亲族喜期,满望接他送亲迎客,而德色两不如人,大半又成空想,所制衣饰,仍难夸耀于人。衣服在箱,失晒则非霉即蠧;首饰在箧,失检则非黑即黄。况时式不同,转瞬大小长短,异样翻新。乡曲衣饰,敝屣不如。虽有几套,亦与无等。衣服或者不至全然无用,至如首饰,乡间必无真正银质,以卖时多系铺家代办,大半只图好看一时。万一不合时样,安得不丢?如此等弊,势所必然。倘不为此所累,犹可说也。尝见有子孙成行,尚有登门索讨当年婚嫁时之铺账、借账者。至如今年娶妇、明年卖田者,所在多有。特乡俗习以为常,不之觉耳。嫁女之家,父母心疼姑娘,为姑娘多办衣饰,以致负债累累者,尤为痴愚。吾愿同乡及早共挽颓风也。
俗之恶者,尤莫如“叫席”。乡间愚人好争,些小口角,分毫不让,动辄投乡保,投绅董。廉正者立予叫散,无穷幸福。不幸投到遇事生风之人名下,辄即耸令叫席,并非多叫席不可。愚人正当有气时,自然遵教,以为席钱必要打在被告名下。本只须请四五客,耸者必使之请九个十个。本只须请十一二个,耸者又必使之请十八九个。盖乡拘八人一桌,多一人则多一席,可多得席钱也。席钱,照“无事席”加倍,烟酒钱在外。及至吃席断理,不论原被,总处断有钱者出席钱,不管有理无理也。有钱无势之人往往屈死。稍强健者,则必不服,而讼遂从此起。言之令人心痛。
注释:
1、不安于室:大概指已婚女子因不遵守封建妇道而与夫家不和。
2、詈(lì)骂:用恶语侮辱人。
3、华丝葛:一种提花丝织品。质地细而薄,多用做夹衣料。
4、摹本缎:即库缎,又名“花缎”。原是清代御用“贡品”,包括:起本色花库缎、地花两色库缎、妆金库缎、金银点库缎和妆彩库缎几种。
5、太西缎:即泰西缎。泰西,旧泛指西方国家,出自明末方以智《东西均·所以》。泰西段大概是二十世纪初中国国内流行的有西方纹饰风格的绸缎。
6、乡曲(qū):远离城市的偏远地方。
7、敝屣(xǐ):破旧的鞋。比喻没有价值的东西。
8、耸:怂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