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有道

道可道,非常道。

因为《道德经》这么一句玄妙的话,搞得“大道”横行,做什么的,都得整个道字,才觉得自己有个品次。

喝茶的有茶道,喝酒的有酒道,插花的有花道,做贼的还说自己“盗亦有道”。

我其实就不懂这么多道道,道理一多了,总感觉事情就变味了。

就泡一杯茶,你非要说,这里有人生一样的沉浮,有冷暖自知,有先苦后甜,或者说苦尽甘来,有心静如水,有水火相容,等等,也不是不可以,嘴都是长在说话的人身上,脑袋里始终都能找到想说的俏皮话。

可泡茶和喝茶真的需要功夫。

广东潮汕人爱喝功夫茶。

到现在,我理解的功夫还有三重意思,一是喝茶得有工夫,即有时间,没有时间的人喝不了功夫茶,一者杯子太小,再者水太烫,一口下去烫的嘴里起泡,可根本就没有止渴,等到不渴了,那得有大批的时间投入。

二是掌茶的人有功夫,烧开的热水,掌茶人先是用开水将装满茶叶的茶具烫热,迅速用手抓着茶具的口沿把热水倒进茶杯里烫杯子,这需要手上功夫,一般人根本拿不住茶具。要是怕烫扔掉茶具,那得被别人笑话死。

三是喝茶的人得有功夫,薄薄的杯子里装着滚烫的浓茶,不仅要趁热端杯并送到嘴里,而且还得很享受地把那浓得发苦的茶,一口闷下去,那得有功夫。像我们这样的人,别人都喝第三轮了,我们一杯估计也下不去。

潮汕人爱喝功夫茶,据说那是因为他们经常以海鲜为食,功夫茶是消化海鲜的极佳饮料。功夫茶必须趁热喝,假如凉了喝,那会非常苦涩。要是饿肚子喝了,瞬间就会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喝茶的。以前家里就父亲一个人喝茶,父亲喜欢喝酽茶,也许是为了节省,父亲白天喝掉汁水的茶叶,他也舍不得倒掉,直接往茶叶里面续新茶叶,一直喝到晚上,第二天早晨起来倒茶杯的时候,茶杯里几乎被泡发的茶叶胀满了。

父亲喜欢让我喝茶,他说,茶是剥削的。

父亲的“剥削”有点像后来人说的刮油,可那时候的农村人,身上原本也没有多少油。我也感觉到喝茶是好习惯,起码在我抽完烟后,要是有一口清茶下肚,瞬间感觉全身清爽。

安徽是茶叶大省,茶叶价格不高,安徽什么茶都有,能叫得出品种的,除了铁观音,安徽绿茶、红茶、黑茶都有,当然,安徽还有六安瓜片和太平猴魁这两个品种,别的地方没有。即便如此,我当年喝茶还是少,估计这也是穷的缘故。

记得大学里,经常听几个女生说,她爱喝什么茶之类的话,我都是一头雾水,因为,我对茶还没有概念,甚至都分不清绿茶和红茶。当年,好像都没有见过普洱。

读大学时,我就幻想着,若干年后,晚上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老婆在百忙之中,还给我端来一杯清茶。

几十年过去了,我好像也没有等来这个场景。

相反,老婆偶尔地喝我跑过的茶说,我泡的茶比她泡的有味道。我问是不是她泡的茶太淡了,她说不是,因为我也没有喝过,一时还真的不知道原因。

后来,我读林清玄的散文,其中有一篇说了这么一个故事:某女孩大学毕业后到一个公司应聘,公司觉得女孩不错,可惜一时没有合适的岗位,于是,经理就安排女孩临时做接待工作,女孩能被公司录用,感觉非常高兴,她按照经理的吩咐,心甘情愿地给客人泡茶。

那天,大家都觉得女孩泡的茶特别好喝。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夸女孩的泡茶手艺。

慢慢地,大家感觉女孩泡的茶不好喝了,因为女孩的内心发生了变化。到公司这么长时间了,她依然是个整天只有泡茶的小接待。她心里暗暗有了一个主意,等拿到工资后就走人。

终于等到这个日子,经理也快对女孩泡的茶忍无可忍了。

这天,公司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经理一再请求女孩,今天一定要把茶泡好。女孩同意了,想着明天就要离开公司,她今天要用心泡一次茶。

贵客走了之后,经理当面过来向女孩致谢!他说,今天喝到了世间最好喝的茶,客户也因为今天的茶香而同意了公司的一单大合同。

女孩流泪了,她好像悟出了什么。

第二天,她依然高高兴兴地到公司上班,好像以前的一切不愉快根本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故事讲完了,故事提示的道理没有讲完。看似平平淡淡的泡茶动作,由于心境不同,直接决定了茶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泡出来的茶是不是因为心境跟别人不同,而味道跟别人不一样。每次泡茶的时候,我是非常认真的,因为,到我手的每片叶子,它都是经过采茶的女人在千里之外的茶山上采摘下来,又经过炒茶师傅精心炒熟,然后是装袋运输到我手上,对待每片叶子,我心里都表现出万分的恭敬。

每次洗茶,我都十二分小心,不能冲掉一片叶子,也不会让水多一秒钟浸泡,因为,过量的都是浪费,我得对每份茶汁都要有百分的敬畏之心。

不知道,这样的心境是否合上了茶之道呢!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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