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笔记：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

南歌子

作者　黄庭坚

槐绿低窗暗，榴红照眼明。玉人邀我少留行，无奈一帆烟雨画船轻。

柳叶随歌皱，梨花与泪倾。别时不似见时情，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

注释

榴红照眼明，化用韩愈《题张十一旅舍三咏·榴花》诗句：“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照眼，犹耀眼。

玉人，喻美貌的女子。

无奈一帆烟雨画船轻，想一想李白送孟浩然，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江水长流，这一句化用，一个“轻”字更增情致。

柳叶，喻指女子之眉。

梨花，喻指女子的脸庞。化用白居易《长恨歌》中“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描写。

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想一想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想一想“明月照我行”的清高，想一想“明月随人人随月”的缠绵，这句化用非常高明，尽取意象，不着㾗迹。

试翻译如下

槐树枝叶长初成，造就绿阴罩窗冷，石榴花盛一点红，耀眼光明谁可懂？美人邀我稍停留，无奈约定的船儿在烟雨中定要远行。

离别送歌眉头皱，梨花容颜泪倾流。离别不像刚见时，今夜月光尽是愁。忧愁就像月光一样照着我借酒浇愁的身上，大江正东流。

赏析

黄庭坚虚造一个情景，说离别，与柳永的“寒蝉凄切”相对比，又如何？一个是涕泪满画巾，一个是画巾满涕泪，情一样，表现美的方向不同。

黄庭坚没有那么伤悲，更多的是审美。上片，以绿槐掩窗、红榴照眼的两情相悦反衬分离的痛苦，这是独到的。相亲相爱，互相扶携，分离时更痛苦，但这种痛苦被一种阔大的审美提升到另一种境界，李白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李白的送别时那种心心相印的阔大情感，再加上黄庭坚的一个“轻”字，将这种离别写得那样迅疾，那样决绝，更添伤悲，但还是哀而不伤的境界。下片，先写送人者的细节，眉皱泪奔，再写被送人的感受，送人者的情感就像江月一样，不能避开，借酒浇愁的愁就像月光一样随你走到多远，不会离开。

附

黄庭坚之夺胎换骨

黄庭坚是苏门四学士之首，很敬佩苏东坡，一生都在学苏东坡，也像苏东坡一样卷在党争的旋涡里，不能自主，随波浮沉。

他的诗歌影响很大，几乎可以和苏东坡分庭抗礼，是江西诗派的祖师爷。他写诗主张“自成一家始逼真”，又讲究“无一字无来处”，爱用典，爱化用前人句子，更多地讲求表现技巧。但他不是照搬前人，而是“点铁成金”“夺胎换骨”，北宋诗僧惠洪解释他这种写诗法，夺胎是用别人的诗句意境，换骨指用不改意境而改变其语言。这些主张在其词里也有充分表现，爱用典故，更重视学养及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