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人生就是一个个故事,难忘的都是悲伤的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故事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获奖后发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坚信真理和正义是存在的。今后的岁月里,我将继续讲我的故事。谢谢大家。 ——莫言《讲故事的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莫言因为讲述了他“爷爷”和“奶奶”在红高粱地里发生的故事,而一举为世人所熟知。二十年以后 ,他又因讲故事而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上面的文字就是他在领奖时的感言。
人的一生何尝不是一个个故事构成。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但是我们会遗忘我们一生发生的大多数事情,甚至几天前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因为这些事情不重要,但我们总会记得几件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情。
这些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了的事情,往往不是发生在近些年,而是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而且,这些忘记不了的事情,往往不是快乐的记录,而是痛苦的回忆。
所以,我闭上眼睛,任由脑袋蹦出几件事情,我想这就是一生都难忘记的事情。
我先讲第一个故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医生还未赶到就去世了,年仅40岁。
在悲伤办完丧事之后,家里的亲属,还有姓简的近枝房亲聚集在一起,商议我们两兄弟以后的事情,那时我哥13岁,我12岁,奶奶快70了。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我伯父身上,我伯父赶紧表态:“以后这两兄弟生活,上学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吃喝一顿后,安慰我们几句后散去。
后来,我们两兄弟还是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靠帮别人带小孩挣点钱把我们养大,而我们与伯父家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那时候,上高中都是要交学费的,在我最缺钱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得到别人的现金的支持,几度差点辍学。我在焦虑不安,和极度的卑怯中上完高中,考上大学。
大学毕业之后,在我工作的第三年,伯父去世了,我赶回了老家,拿了点钱帮助他们家处理丧事。乡邻和房亲们又纷纷夸我很讲情义,但我的心那时候已经很淡了,没有一点自得
这个故事,我只有一个感悟,如果不是特别富裕,除了是自己的直系亲属,没有人有义务去不留余力帮助你,即便是沾亲带故,即便是雪中送炭,也要确定这个人一定值得投资,人,始终要靠自己。
我再讲第二个故事。
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我在北京二环边的一栋高楼下焦灼不安等待半小时候,一位中年妇女下楼了,看了我一眼说,“小简,我们去吃饭吧”。就在楼下的一个餐厅,两人对坐着,中年妇女在不咸不淡的问了我一些情况后,不紧不慢的说:“小简,我觉得你人很不错,也很上进,但是我家的女儿你是知道的,有点娇生惯养。我家虽然有副部长,把你留在北京没问题。”顿了一下她说,“即便你进了国家部委,一个月千把块钱死工资,够你们开销吗?”。
在听了一阵很暖心的对我的开导之后,我很感动的说:“阿姨,我明白了,你都是为我好,您放心,我和她的感情是很纯洁的吗,什么也没发生,而且,明天我就回湖南实习去。”
后来,听说她女儿去了美国,我再也没见过她们。
这个故事,我有一个感悟,姜都是老的辣,不门当户对的爱情最后都是无疾而终,这种处理方式最好。
我再讲第三个故事。
2006年,我去西藏采访,拍摄一部纪录片,在西藏一个小县呆了半个月,
当地宣传部的一个小伙子全程陪同。这个小伙子居然毕业于北京的外交学院,然后毕业分配到了这个全县只又两万人口,县城只有两条街,一千人的地方。平时这里肯定没什么外交关系要处理,专业是完全荒废了。据说当初毕业分配来这里,是为了进体制,没想到窝在县城出不去了。
某天我们正在乡下采访的时候,这个小伙子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火急火燎又不好意思的跟我说,“简记者,我能不能现在就赶回县城去?”我问他:“是不是出大事了?”他说:“刚接到电话,县里又新分来几个女大学生,我不赶紧回去下手,又晚了!”
我一顿,恍然大悟,这种偏僻的西藏小县,平时真的很难见着个年轻又有点文化的女性,男子找老婆确实是个大问题,难怪这小伙这么急。
唉,这小伙子当年看着长安街纵论国际关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在西藏小县为找老婆发愁呢?人一生的选择是对是错呢?
其他故事,我就不讲了,等我退休吧,现在讲会得罪人。
其实,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